白羨相配,驃騎大將軍,正一品呢,反正是閒職所以乾脆也就按高點,兼有安撫拉攏的意思……這還真不像上頭那位以前的作風。想起走之前鄔梅透露的退位之事,頓時搖搖頭,不管如何,他心願已成,這些政治詭譎,多想無益。
回過神白羨還在愣愣瞧他,林晚風唇邊彎起一抹笑,將聖旨官印什麼的都包好放一邊,坐到對方最近邊:“那兩個宣旨的……現在想來一路上遇過多次,原是一直暗中跟著我,你想聽聽嗎?”
於是他說了好些路上的趣事,白羨含著微笑仔細聽著,半路伸手過來執起他的,指尖輕輕摩挲他指腹,那裡因常握筆桿而留著薄薄的繭,引得微癢。林晚風於是停下話頭,垂眼看去。
有趣,明明這人虎口、掌心,都有因常年握兵械而磨出的厚繭,還不算渾身上下各種傷疤,他那點算什麼?他林晚風最多不過秉燭夜讀,而白羨卻是每每都須拼命的。
有一陣子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你握著我的手掌我撫著你的手指,都心疼各自所付出的的努力,又酸澀,又溫暖,讓林晚風忽然想起了三月間的那次春寒料峭。
“子慕,為何不回家?”
話未說完,林晚風就後悔了,因為他眼瞧著對方臉色就變了,頓了下,改了口仍舊輕輕說完,“……不回京述職?白夫人,很想你。”
白羨眼中顫了好幾下,最後低頭道:“對不起,我做不到像你一般孝順。”眼神從他身上蕩過,望向某個看不見的地方,“我和母親,我們倆誰也不能讓對方滿意,我想還是不見為好,至少還互相惦記,見了成日吵,又有什麼意思。”
對方難得開口這麼長一串,他卻感到一種深刻的悲哀。他該明白的,就像他能在心頭喚白老將軍是表舅舅,卻始終不肯承認,也不肯叫白夫人表舅母一樣。然而不管如何,白夫人的安排救了白羨一命,甚至促使他們相遇,而正是他,造成他們母子不和。
“這不怪你,我本不能回去的。”大約他的表情出賣自己太快,叫對方一猜就著,“回去就要交出兵權,不然就是……”
林晚風摸摸對方的臉:“現在豈不也是擁兵自重?”
“不一樣的,畢竟苦寒,橫豎要人來守,不如是我。”眼神朝他上下一掃,也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怎麼,居然別開了一點頭去才輕輕道,“最重要的,我不會再有子嗣了。”
林晚風聞言,愣在當地。
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從白羨的語義中揣摸出來,因君王猜忌,朝中盤踞三代以上的氏族均在近幾年內被拔去,白家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朝中動盪,別國便來挑事,白家運氣較好罷了,但終究還是戰戰兢兢。
白羨這裡的意思,就算沒有遇見他,本也不打算要後代,這輩子駐守邊疆,讓白家主脈在這代絕了,長痛不如短痛,也算感激君王祖上對白家祖上的知遇之恩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然待他問起思棋,白羨卻難得地難言了這麼一會兒,解釋了好久才明白,思棋是一個軍妓不小心生的,思棋自己不知道,甚至連白老將軍也不知情,但白夫人卻是知道的,想想安排書童身份和替身這一系列的事,也真是叫人感慨這孩子的命運,和白夫人的手筆。好在最終還是相認了。
“反正……我不會有孩子。”
而出現了個思棋,不在他掌控,他卻也無力管這些。
林晚風聽懂對方意思,憋了半晌,居然嗤地笑了出來,同時心頭微微發熱。這無子無嗣斷子絕孫的沉重,不用承受,著實心頭好過許多吧?而白羨原本這麼對他解釋,也只是叫他不要怪自己啊。
他想起從前對方做的,於是捧起對方的手,垂著眼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輕吻過去。且不是為了調情。像他這種心思這麼雜的人,終於從白羨身上一點點重新學會了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