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盆景。可是我
還沒有盆景。盆景是生命,等人搬過來的時候一同請進來吧。
我正由臺南的一場演講會上夜歸。開車的是林蔚穎,他叫我陳姐姐。車子過了
臺中,我知道再往北上就是三義,那個木材之鄉。
我怯怯的問著林蔚穎∶“我們,可不可以,在這個晚上,去三義彎一下?只要
十五分鐘,你肯不肯呢?”
他肯了,我一直向他說謝謝、謝謝。
店都打烊了,人沒睡,透著燈火的店,我們就去打門。也說不出要什麼,一看
看到一組二十幾張樹樁做成的凳子,好好看的。那位客氣的老闆說∶“明天再上一
次亮光漆,就送出去了。”我趕緊說∶“不要再亮了,就這種光度,拜託分兩個給
我好不好?”他肯了,我們立即搬上汽車後座怕他後悔。
“那個大牛車輪,你賣給我好嗎?”
“這個不行,太古老了,是我的收藏。”
我不說什麼,站著不肯走。
旁邊一位小姐,後來知道也是姓賴的,就指著對街說∶“那邊有賣好多牛車輪
,我帶你們過去,那個人大概睡了啦!。⒎⒐⒈。鬧學記讓我來叫醒他。”
我就厚著臉皮催著她帶路。
在濛濛的霧色裡,用手電簡照來照去━━我又多了兩隻牛車輪。加上自己早有
的,三個了。他們真好,答應給運到臺北來。
那兩隻隨車帶來的樹根凳子,成了進門處,給客人坐著換鞋的東西,襯極了。
眼看這個家一點一點的成長,成形,我夜間夢著都在微笑。
四十五天以後的一個夜裡,仁定、毓秀,交還給我新家的鑰匙。木工師傅再巡
一遍就要退了。我攔住兩位師傅,不給他們走,拿出一支黑色水筆來,請求他們在
衣櫃的門上,給我寫下他們的名字,算做一場辛苦工作後的紀念。
師傅們死不肯去簽名,推說禿不好看。我說我要的是一份對你們的感激,字好
不好看有什麼重要?他們太羞了,一定不肯。不能強人所難,我有些悵然的謝了他
們,道了真心誠意的再見。
家,除了沙發、桌子、椅墊、燈光之外,架上仍是空的。
學弟說∶“這以後,要看你的了。你搬進來,我們再來看。”
要搬家了,真的可以搬了,我在夜晚回家去的時候,才去按了“名人世界”好
幾家人的門鈴。
“要走了,大後天搬。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一日為鄰,終生為友,將來,你
們來看看我?”
“怎麼?那麼突然?”林老師金燕叫了起來。
“不突然,只是我沒說。”
。⒏⒐⒈。鬧學記“你走了我們不好玩了,一定要走嗎?”
我點點頭。“以後,還會回來的。”我說。
“去一個陌生的公寓多寂寞,不像我們這種大廈,開了門喊來喊去的。”林老
師說。
“是會寂寞的,我先有了心理準備。”
“什嘛!三毛要走啦?!”走廊的門,一扇一扇開了起來。
我點點頭,有些疲倦的笑著。
“我們請你吃飯!”“我們跟你幫忙!”“再多住一陣!”“我不喜歡你走!
”“怎麼那麼突然?”
我一直說∶“會回來的,真的,會回來的。”
大家還是難過了。沒有辦法,連我自己。過了兩個晚上,左鄰、右舍、對門,
全都湧到家裡來。他們,一樣一樣的東西替我包紮,一包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