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
“盧將軍,別把殿下灌醉了,待會兒入不了洞房就麻煩了。”
“哈哈哈哈……”
賓客的歡笑聲,喝彩聲,獻媚聲,叫好聲,響成一片。
朱高熾笑笑沒有言語,拎起酒罈與上前敬酒的官員碰了碰,仰頭又要往自己的嘴裡送。
“大哥,別喝了,你醉了。”一直陪在左右的朱高燧攔下他的胳膊,皺起眉頭。這哪是喝酒啊,簡直就是在找死啊。
“我沒醉。”朱高熾扭頭對高燧露出一抹讓他放心的笑容,拿下他的手,再次仰頭喝酒。
可酒罈最終還是沒能到他的嘴邊,半路被站在身邊的朱高煦搶了過去:“劉大人說得沒錯,我大哥待會兒還要洞房,本殿下陪各位大人喝。”
“高煦。”朱高熾叫他一聲,伸手將那已經離手的酒罈又拿了回來,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勾了唇角笑道,“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你小子別掃興。”
“可是……”可是我怎麼能看著你就這麼喝死自己?
朱高熾沒等他說完,便仰頭喝起酒來。
朱高煦和朱高燧互看一眼,同時皺起眉頭,一臉擔憂。但他們知道他的意思,他們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是在告訴他們,待會兒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仰起頭的那一霎那,朱高熾突然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朱棣的臉。
是醉了吧,不然他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可是如果醉了,心中那痛怎麼還如鈍刀割據一般,生生的折磨著他?
不是說,醉了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麼?
父王……此刻如果你在,你是會跟孩兒一樣心痛,還是會為孩兒終於成家而高興?
朱高熾再次閉上眼,酒液順著大敞的壇口倒了自己一身一臉。眼角滑落一滴晶瑩,與酒液一起流下,無聲無息。如同自己心中凜冽的痛,除了他自己,再無人知曉。
夜風微涼,紅燭搖曳,婆娑樹影從雕刻精美的窗欞外灑落進來,影影綽綽。
華麗新房,大紅幔帳,層層疊疊的紅紗,金絲銀線的刺繡在燭光映襯下閃爍耀眼光芒。
如意稱,合歡酒,一應象徵美滿幸福的瓜果點心整齊的擺放於圓桌之上。
靜謐的空間裡,除了喜燭偶爾跳動出些許火花發出的嗤嗤聲響,再聽不到一絲動靜兒。
端坐在床邊兒的人兒身體漸漸有些傾斜,卻在片刻之後一個驚神趕緊又端正的坐直了身子。
門口傳來悉索的聲音,她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如意鎖,等待著新郎推門進屋。可是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推門的聲音。仔細辨去,才發現剛才只是風吹動了門板。
張雲舒的心再次沉下去,不由得有些失望。
餓了一天,坐了一天。沉重的鳳冠,繁複的霞披,鮮紅的蓋頭,每一樣都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可良好的家教卻讓她不得不規規矩矩坐在這裡,等待那個他記憶中的人前來揭開自己的蓋頭。
現在是幾時了?應該已經過子時了吧。他怎麼還不來?是賓客太熱情,將他絆住了?還是喜酒太香醇,讓他飲醉了?抑或,他根本就不願娶她,所以遲遲不願進這個洞房?
張雲舒握著如意鎖,手指一下下在上面撫摸,心裡因為種種的不確定而有些七上八下起來。
九歲訂親,十年來一直未行嫁娶之禮,其中會發生的可能性她不是沒想過。可是因為先皇賜婚,所以她的家人一直都堅信她會成為王妃,而他自己也認定,生命中,只有一個叫朱高熾的男人。
其實對於朱高熾的印象,她實在是有些模糊。兒時的記憶因為時間的流逝,都已經淡得不成樣子,有的只是一個如同隔著一層白紗的輪廓,看不真切。
十年,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