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地接受了母親的裁決。作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烈火中永生》和《歐陽海之歌》等等布林什維克文化的具體產物,謝崇拜母親如同崇拜偉大領袖毛澤東。在謝的眼裡,母親是恢弘壯闊的中國現代史的一部分,而且是其中最浪漫最傳奇的一個篇章。
在一個左派布林什維克成為唯一的意識形態的時代裡是不需要什麼個性的,同樣,在這個時代裡也產生不出任何相對自由的思想、自由的情感,謝和汪都被他們面前的時代所挫敗,也被一種特殊的激|情所挫敗。在一個非常黑暗的日子裡,謝與汪吻別,但那一刻兩人都從對方的眸子裡讀到了不死的愛情,以後的悲劇其實便是在這一刻釀成的。
現在再回到梅的身上。
僅僅一年時間,梅將S廠向前推進了四分之一世紀。在梅強有力的管理或更正確點說是強有力的統治下,S廠的新產品上馬了,南北市場佔領了,職工鍋裡的內容也大大豐富了。本市的大眾傳媒開始將S廠作為最重要的資訊來源之一。在S廠新聞人物欄中,梅在照片上向世界自信地微笑著。
太陽底下的逃亡(3)
成功使梅忘乎所以起來,在現實生活中,他開始有點吝嗇自己的微笑,他不耐煩他人的羅嗦且愛訓斥對方,他的手勢不是帶著過多的斷然就是帶著過多的不屑,一句話,他將S廠當作了自己的後院,因此,當梅使得一大群人撿起了鞋刷,渴望隨時隨地為梅的皮鞋撣掉灰塵並送上甜蜜的阿諛,他也使得自己的宿敵同仇敵愾地團結起來,心焦火燎地等待著時機讓梅翻船,
時機對梅有利。 1986年,當歷史將梅的上一代人無情地撇開,而現實還沒有足夠的準備讓梅的下一代人真正的成長,在上海這座城市的所有重要崗位上都可以瞥見梅之輩的身影,他們深思熟慮、不動聲色、駕輕就熟地驅趕著歷史的馬車,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在自己王國的城牆上刻下各自的大名,只是,歷史還時常表現它的偶然性,這種偶然性的機率或許只有萬分之一,但梅不幸地被撞上了。
北方一家“大興”公司被查封,審訊筆錄中出現了梅的名字。該公司人員聲稱:在與S廠洽談生意時,梅接受了家電商品的賄賂,價值5000元左右。
案子迅速移交本市C區檢察院。C區檢察院平日與S廠毫不相干;辦案人員又立功心切,這兩個因素決定了案子的程序與方向,梅的巔峰狀態提前結束。
梅被召去談話,梅立即明白了事情梗概也理解了暗示:只要主動交代,一切還可以考慮。但梅太強硬了,梅的個性使他拒絕了暗示,他說:他確實拿過家電商品但為此已付了五分之一的錢,他當時和北方公司說得一清二楚,餘下款子6個月中付清。梅說完拂袖而去。
回到S廠,梅驀然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岌岌可危。當天晚上,梅將自己在S廠的〃戰友們〃如數召到家中,他置辦了一桌美味佳餚。當眾人酒足飯飽、紅光滿面的時候,梅才簡潔地說道:也###天也許後天,我將有一些麻煩,是大麻煩,可能要過一段苦日子。我個人無所謂,只是放心不下妻子和兩個女兒,望諸位看在昔日我們的情份上,代我照顧照顧。
梅聲調哽噎,在座的“戰友們”全都愕然。兩天後一切都明白了,梅在四千多雙驚訝、疑惑、竊喜的眼睛中被帶進了拘留所。梅依然還是帶著在S廠走道上行走的神情來到審訊室,雖說他早有預感,但總覺得這更似一個長長的噩夢而不是現實,梅無法真切地想到自己被摧毀,照理說他已強大到不可摧毀的地步,但梅聽得一聲喝叱,隨後膝蓋捱了一腳,〃卜通〃地一聲,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緊接著又見兩條漢子撲了上來,接著頭上一陣剪子的聲響,他的頭上被剃得一乾二淨。。。。。。噩夢甦醒、幻覺消失、一切真實無疑,一切!眼淚第一次從梅臉上無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