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拎包的男人,看樣子是趕火車的,挑了一塊毛巾,也沒問價就買走了。接著又過來一對夫妻。女的說,她這裡的東西比別的攤子清爽乾淨,看得出是正經來路,價錢也便宜。便買了梳子、鏡子、手帕好幾樣東西。香榧覺得欣慰,看來自己還選對了路。初嘗賺錢的喜悅,對接二連三光顧的人越發地殷勤備至。到了中午,就賣出了一小半的貨。這才覺得肚子餓了,就拿出夾了醃菜的饅頭,一邊吃一邊照顧著生意,想著下午能夠賣出一半,她的本錢就回來了。到明天就算是純賺了。看來只要人勤快,就不會餓死人。心裡舒坦,那冷鐵似的饅頭也一樣嚼得津津有味。
正吃著,突然半截磚頭啪的一下砸在她的前面,幾塊鏡子頓時成了稀爛。她腦子一炸,還沒緩過神來,就聽二十步遠的一個胖女人已經開了罵:“哪裡來的野貨,跑到這裡搶生意來了,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香榧聽得來氣,直喊道:“這地方是公家的,怎麼就成你的了?”見她回嘴,旁邊一個刀疤臉的男人就吼了起來:“邪完了,老子數三聲,你還不快滾,看我不過來全砸了。”香榧見他來橫的,氣越發衝上來了,她也是不怕鬼的人,就昂著頭回道:“我就不走,看你把我怎麼樣?”刀疤臉一聽,額上的青筋都氣暴了出來,這小婆娘還敢跟他頂嘴,真媽的不信邪了,便開始喊著:“一……二……”旁邊幾個過路的人便圍攏上來,有人攔住他說:“算了,人家一個女流之輩也不容易。”其他人便小聲勸香榧:“還是走了吧,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都是結了幫的,專欺中國人,日本人一來就老實了。”香榧知道遇上了一幫地痞,要在往常,她是不信這個邪的,自己現在是有孕之人,傷著了伢可划不來。她勉強吞下一口氣,這才捲起油皮布離開。
香榧走了幾步,想著手裡還有這麼多東西沒賣出去,又強迫自己停了下來,就在附近的領事街擺起了攤。可畢竟不比在火車站,光顧的人也少多了。她守了兩個小時,還沒賣出上午一半的貨。心裡著急,本想再守一陣子,卻見前面路口亂哄哄的,有人倉皇逃過,一問才知是憲兵隊的車隊過來了,又要抓人。她趕快收起布包正要離開,封鎖的哨聲已經響了,路上的行人只能原地站著,動彈不得。接著就見一隊日本憲兵和憲佐跳下汽車,開始搜查每個行人的《良民證》。香榧呆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兩個長衫男人被認定是抗日分子扭上了汽車,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這時,有個尖腮臉的憲兵一下注意上了香榧,他走過來,香榧就趕忙掏出《良民證》給他。尖腮臉隨便看了一眼說:“這個,不是你的。”她說:“當然是我。”尖腮臉又盯著她看了半天,嘴角便露出一絲陰森的笑容。香榧正心裡發怵,尖腮臉突然伸出手往她臉上捏了一下。香榧頓時氣得漲紅了臉,卻引得尖腮臉淫邪地笑起來,又忍不住伸手要去摸她的臉。香榧慌忙用布包遮擋著,尖腮臉卻一下奪過她手上的布包,開啟翻看起來。
第四章 徽香夢(5)
“這是幹什麼用的?”他板起臉問。
“做小本生意。”香榧答道。
“是給抗日遊擊隊用的吧?”
“不是的。”
尖腮臉鼻子哼了一聲說:“收繳。”隨手就把布包扔進了汽車。
香榧知道那包東西有去無回,與他們論理,只能引來更大的麻煩。她忍著氣等到封鎖結束,才抹著眼淚往家裡走。
剛到里弄的石庫門口,一股焦味就嗆到鼻腔裡,她趕到廚房,果然是自家的飯煳了。忙把燒煳的飯倒出來,另淘米煮著。
聽到剮鍋的聲音,太太才趕了出來,賠笑道:“一說話就忘了……”香榧懶懶問一句誰來了。太太眨巴著眼答:“還不是佑生,這一個多月也沒回去,就在漢口做工來著。”香榧一聽是他,心便提了一下。柴佑生是太太的堂妹夫,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