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倒下……
……然後尖牙嘶喊著朝她撞來。
一大團溼羊毛和乳白色的肉將她提離地面,“砰”的一聲砸到地上。她猛然落入一攤爛泥,水花濺入鼻子和眼睛,胸口窒息,腦袋“喀嚓”一聲撞中半埋入土的石頭。“不。”她剛來得及喊出這個字,他已撲倒在她身上,壓得她陷入更深的泥沼。他用一隻手揪住她的頭髮,將腦袋往後扯,另一隻手伸向她的咽喉。守誓劍已不見了蹤影,她只能赤手空拳與他搏鬥,但一拳打中他的臉就像打在一團溼乎乎的白麵粉上。他衝她嘶嘶怪叫。
她繼續一拳一拳接一拳地打他,用手掌跟猛擊他的眼睛,但他渾若不覺。她又去摳他的手腕,然而儘管鮮血從抓破的傷口裡流出,他卻掐得更緊。他壓住她,令她窒息。她推他的肩膀,拼命掙扎,但他沉得像匹馬,無法撼動。她想拿膝蓋頂他胯下,卻只夠得到肚子。尖牙悶哼一聲,扯下她一把頭髮。
我的匕首。布蕾妮絕望地抓住這個念頭。她將手伸進兩人之間摸索,指頭順著他骯髒沉重的臭肉蠕動,終於尋到刀柄。尖牙扣緊她的脖子,把她的腦袋往地上猛砸。閃電再次炸裂,這次是在她的腦殼裡面,然而她握緊手指,居然將匕首拔了出來。由於被他壓住,她無法舉起匕首刺戳,只能奮力去劃他的肚皮,某種溫熱潮溼的東西涌入指間。尖牙又嘶嘶怪叫起來,比先前更大聲,然後他短暫地放開了她的喉嚨,旋即毆打她的臉。她聽見骨頭碎裂,痛得頭暈眼花。當她試圖再拿刀劃他時,他掰下她指間的匕首,用膝蓋磕斷了她的前臂。接著,他再次抓住她的腦袋,繼續嘗試將它從肩膀上扯下來。
布蕾妮聽到狗兒的吠聲,人們在周圍喊叫,雷聲轟鳴的間隙,有鋼鐵交擊。海爾爵士,她心想,海爾爵士加入了戰團,但所有的一切彷彿都那麼遙遠,與她毫不相干。她的世界只剩掐著脖子的雙手和上方那張陰森森的臉。他越靠越近,雨水從兜帽滴落,呼吸像腐敗的乳酪。
布蕾妮的胸腔如在燃燒,腦海的暴風雨令她目眩,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擠壓摩擦。尖牙的嘴豁然張開,裂口大得難以想象。她看到扭曲不齊、銼尖的黃牙齒。當那些牙齒咬到她臉上的軟肉時,幾乎沒有感覺。她在黑暗中盤旋下墜。我不能死,她告訴自己,我還有使命。
尖牙扯下一大團血肉,啐了一口,咧開嘴,再次將尖牙沒入她的臉。這一次他咀嚼吞嚥下去。他在吃我的肉,她意識到,可她再沒力氣抵抗了。她感覺自己彷彿漂浮在上方,看著這一幕恐怖景象,彷彿那是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某個自以為是騎士的蠢女孩。很快就結束了,她告訴自己,他有沒活活吃了我不重要了。尖牙仰起頭,張開大嘴,厲聲嚎叫,並朝她吐舌頭。舌頭十分尖利,滴著血,比正常人的長很多。它從他的嘴裡延伸,越來越長,又紅又溼,泛著微光,醜陋又汙穢。他的舌頭足有一尺長,布蕾妮心想,緊接著,黑暗吞沒了她。哦,它看起來就像一把劍。
Chapter39 詹姆
布林登·徒利爵士用一尾黃金和黑曜石精工打造的黑魚繫住披風,他的鎖甲是暗灰色,護手、護喉、護脛、護肩和護膝均由黑鐵製成,但這些加在一起都不及他的臉黑。他在吊橋盡頭等待詹姆·蘭尼斯特,胯下一匹紅藍服飾的栗色戰馬。
他恨我。徒利的臉稜角分明,一窩亂蓬蓬的硬直灰髮下,飽經風霜的面容被鑿刻出深深的線條,但其中的神韻仍在,令詹姆不敢忘懷,他忘不了當初那位以九銅板王的故事迷住了年輕侍從的偉大騎士。榮譽的馬蹄不安地踩踏吊橋木板,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響,詹姆費盡思量,猶豫談判時穿黃金甲還是白袍,最終他選擇了皮夾克和緋紅披風。
他在布林登爵士身前一碼處勒馬停下,朝老人點頭致意。
“弒君者。”徒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