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低矮昏暗的屋子走入室外,這是一年當中大雪山最冷的季節,哈出的氣都能凍成冰,他卻覺得渾身燥熱,幾乎想跟年輕時一樣脫光衣裳在雪地裡打滾。
陽光在雪面上反射,龍擒鷹眯起眼睛,深深吸進一口冷冽清新的空氣,心中懷疑離了雪自己能不能活過一天,目光在所剩無幾的族人臉上一一掃過,每一張臉孔他都認得,能叫出名字來,甚至說出降生年份。
雪地裡稀稀落落地站著二百餘人,一多半是婦女與老人,能拿起重劍的年輕人不到五十名,只有零星幾名兒童的身影。
大雪山五峰之長的落神峰就這麼衰落了,縱然龍擒鷹唯一的孫子還活著,即使外面沒有成堆的敵人阻截,他們也會在荒蕪的山谷裡自生自滅,血脈凍結,子嗣永絕。
龍擒鷹高高舉起重劍,他想說幾句話鼓舞士氣,可是看到族人沉默堅毅的眼神,他知道沒有必要喋喋不休,大雪山的兒郎向來不善言辭,他們天生就只會戰鬥,就算是剩下一個人,也會戰鬥至死,無需美言與金錢的刺激。
“嗡嗯——”龍擒鷹昂起頭,從胸腔中發出厚重的低吟聲,連綿不絕,越來越高亢。
先是壯年男子,隨後是老人與婦女,跟隨老族長一塊昂首發聲,慷慨悲諒的龍吟在山谷之間迴盪,餘音長久不絕。
另一股更強大的聲音加入進來,很快壓過了落神峰眾人的吟聲,那是無數只獸角發出的吼聲,彷彿千軍萬馬正在逼近。
龍擒鷹放下重劍,沖人群中招手,五名六到十歲的孩子來到老族長面前,三男兩女,手裡拎著跟身高差不多的長劍,堅毅的表情已經證明他們的純正血脈。
五個人,數百年前先民進入大雪山時也是五個人,繁衍生息,子孫填滿了每一座適宜居住的山谷。
“誰都能死,他們不能死。”龍擒鷹開口說道,這是一句命令,也是一種期望與祈禱。
山谷外的號角聲漸漸歇止,成群的劍客緩緩逼近,一律獸皮裹身,平放在肩上的寬大重劍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動,好像一大塊移動的冰山,向落神峰最後的族人殺來。
龍擒鷹甩掉身上的獸毛披肩,帶頭迎向敵人,在他身後是五十餘名主力劍客,再往後是還能勉強拿動重劍的老人,那些劍已經鏽斑累累,卻仍然渴望著鮮血的浸染,婦女們手持重量輕了許多的直身單刀,這些刀曾經在落神峰最後幾隻馴獸脖子上放血,一樣能在敵人身上捅個窟窿。
五名孩子留在最後,他們想衝到前面,卻被大人攔住,只能站在山坡上,急迫地向下張望。
敵方的劍客有三四百名,全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帶頭者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黑色獸皮裁成的大氅,長著碩大有力的下巴,眼睛跟大雪山居民一樣,總是眯著的,重劍在他手中顯得輕飄飄的。
兩夥人相距五十步左右停住腳步,落神峰一方的地勢稍高一些。
多少年了,大雪山五峰部落的混戰終於迎來結束的曙光,身為勝利者,彈多峰族長龍嘯士有許多話要說,“放下劍,女人和十歲以下的孩子可以活。”
“活著給彈多峰當奴隸嗎?”龍擒鷹寧願直接展開戰鬥,但是在大雪山,有些規矩總是要遵守的。
“五龍子孫只會當劍客,不會當奴隸。”
“是嗎?那些失蹤的孩子是被野獸叼走了?”
“不管是誰叼走的,都不會是我。”
龍擒鷹回頭看著沉默的族人,不明白自己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於是雙手舉起重劍,發出宣戰,“落神峰龍擒鷹,求戰。”
老人邁著沉穩的步伐,進入兩夥劍客之間的場地,剎那間雄心勃發,手中的劍似乎也輕了許多。
龍嘯士冷冷地哼了一聲,他可以下令蜂擁而上,將落神峰最後一股力量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