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文宇給我倒水,給我分析,給我勸慰,但鴻筱一刻沒能站在我眼前,我的心就一刻也無法平靜。我像一個在沙漠裡的遺失了水袋的商客,儘管手邊有的是奇珍異寶,對我來說卻毫無幫助。
在文宇的追問下,我把尤佳和鴻筱交往的事敘述了一遍,緊接著問他:“李建初究竟是怎樣的人?你說尤佳為什麼會作他的情人?”
“唉,建初是一貫的風流成性。身邊有幾個女人也……也不奇怪。至於尤佳為什麼會那樣,恐怕除了她沒人說得出個所以然來。”
我頹然地靠在椅背上,腦海裡響起一個接一個的炸雷,身體被寒冰浸透。如果不是有文宇的照應安慰,我怕我真會暈倒在家中。
我向文宇望去。他抽著煙,兩條眉毛擰在一起,微眯的眼睛裡劃過思考的痕跡,堅毅的臉色凝聚著一種巋然不動的氣勢。在這氣勢的包圍下,我的恐懼感並沒有因鴻筱消失時間的延長而加重。
這個很久沒有男人氣息的屋子此時充塞著高山一般的厚重和峻偉。寒意逐漸散去,一股溫暖的氣流旋於心間。我輕輕地合上疲憊的雙眼,心想,比起十六年前的那個優柔寡斷的他,如今的趙文宇,是一個讓女人感到安全的男人。
“叮咚”。門鈴陡響。我和文宇同時從座位上站起,走到門口拉住門把。
門開。我的心終於放回了地平線。
是他,鴻筱。滿身的頹喪與疲累,懨懨地像是一溜被霜打蔫的葉子。右手臂一片血跡。
我吃驚地拉起他的手臂,問道:“怎麼回事?”
“我……我跑得太急,摔了一交。”
我找出碘酒、棉籤和紗布。先用溼毛巾擦乾鴻筱傷口的血汙,接著將碘酒滴在棉籤的棉球上,輕輕地給他塗洗傷口。他緊咬牙關,臉上呈現隱忍痛苦的表情。
“鴻筱,你沒事吧?”我邊塗邊小心地問。
“我沒事。”
我停止動作凝視他的臉,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淒涼。我的心陡然一緊。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和趙叔叔都不會怪你的。”
“呵呵,我答應過你不哭,怎麼會哭呢。”
文宇走到我倆身邊,道:“丹妮,你好好照顧鴻筱。你們母子肯定有些話要說,我……我就不打擾了。明天再聯絡。”又一拍鴻筱的肩膀:“男子漢,堅強點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送走文宇,我和鴻筱靜默而坐。窗外下起了小雨,嗒嗒地敲在玻璃窗上,像是陌生人在扣門。
我問:你真的沒事?
他答:真的沒事。
又問:那尤佳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又答:不怎麼辦。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
他的神色出奇的平靜,聲調出奇的平緩,一對眼睛卻冷暗得像兩個黑洞。我的心越揪越緊,終於不堪忍耐地把他攬在懷中,柔聲道:“鴻筱乖,我在這兒。”
我們彼此相擁,靠身體的熱度趨散秋夜的寒氣和心中的涼意。
不知過了多久,鴻筱說道:“很晚了,你快去睡覺吧。”
“那你呢?”
“我也睡。”
“我陪你一會兒。”
“嗯。”
我扶著鴻筱進了他的臥室。他躺倒在床,受傷的右臂懸在床外;我拉開被子給他蓋上,自己坐到床沿,低頭看到他戚傷的臉,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很恨她?”
“恨?不,說不上恨。我只是……只是太震驚了。我以為她是個善良、純潔的女孩兒,沒想到,沒想到……咳咳,是我自己太傻了。”
“其實也怪我。我當初如果反對你們交往,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唉,是我不好。”
他遽然從床上撐起,緊緊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