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無可奈何地進入了御史序列,又歷經在廣東十府巡按的這一回,汪孚林自然深入瞭解了一下所謂堂上官、司官、屬官、首領官的區別。
除卻左都御史以及各地掛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右僉都御史這些職銜在內的四品以上高官之外,整個都察院的主體,便是一百一十名十三道監察御史。此外,則是經歷司、司務廳、照磨所、司獄司這四大機構。儘管品級最高的經歷司經歷也有正六品,但和正七品的監察御史比起來,那卻好比一個在淤泥中,一個在天上,不可同日而語。監察御史未必全都是進士出身,偶爾也有出類拔萃的舉人,但經歷司裡頭的官員,卻都是從廕生提拔的。
因為這一類的官員,便是所謂的首領官。在州縣,首領官指的是典史,從吏員中提拔。在布、按、都三司,首領官則是經歷、理問等等,從監生中提拔。而在六部都察院所屬有司,則是從監生當中的廕生提拔,家中沒點官宦背景還上不去。可一旦出任了這種官職,那一輩子也就是騰挪不了,通常情況下沒有前途可言,在官宦之家中只可能處於邊緣人物這種地位,又或者屬於那些進士舉人斷檔,已經露出頹勢的家族。
但這位杜都事既然笑臉相迎,汪孚林也不會愚蠢到去擺什麼架子,一路上和對方言笑盈盈,一直來到了一座五開間寬敞軒昂的廳堂面前,杜都事立刻猶如聲音被掐斷似的閉嘴,他就明白,自己是到了地頭。果然,下一刻,杜都事就壓低了聲音道:“陳總憲就在裡面,這位大人素來言語重,汪侍御之前是直接去廣東上任,應該還沒見過,一會兒千萬沉住氣就行了。畢竟,歷來巡按御史選任,本來是要皇上欽點的,之前汪侍御這任命有點特事特辦的意思。”
他卻還有一句話沒說,甚至有老資格的監察御史被這位都御史訓到灰頭土臉,出門的時候摔了個四仰八叉,笑話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
汪道昆已經說過陳瓚這人不好對付,如今這位杜都事又強調了一回,汪孚林自忖心裡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這才到門口報名入內。跨過門檻進去之後,他就看到了正中央坐著的那位老爺子。之所以說老爺子,是因為這位老爺子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就第一眼的印象,那也至少有七十多了,坐在椅子上腰桿卻挺得筆直,瘦削的臉上儘管皺紋密佈,卻掩蓋不了那犀利得猶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面對這位貨真價實的堂上官,汪孚林就算成天教訓別人男兒膝下有黃金,在這種該跪的時候他也不會非得愛惜膝蓋,當下就鄭重其事地行禮拜見道:“見過陳總憲大人。”
可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一聲冷哼:“起來吧,在廣東威名赫赫的小汪巡按回來了,我卻受不起你這禮數。”
這擺明了就是找茬的反諷,汪孚林哪裡會聽不出來。可他卻硬是裝成只聽見前面半截,立刻就很利索地站起身,隨即也不吭聲,眼觀鼻鼻觀心地等著陳瓚說話。反正要挑他在廣東有什麼錯處,無非就是擔任巡按御史卻帶著家眷而已,果然,接下來陳瓚痛批了他這種行徑,但言語全都是衝著他一個,卻不曾隻言片語涉及到他的父母妻子,倒也與傳言中這位老爺子的風格吻合。
畢竟父母是為了子嗣傳續,妻子是為了孝道,只有他這個事主該擔責。
也許是對他低頭聽訓的態度還算滿意,陳瓚疾風驟雨一般痛批過後,臉色就明顯緩和了下來,卻又徐徐說道:“至於你在廣東的諸般做法,有的太過毛躁激進,有的太過想當然,不可取,但卻還算盡心竭力,尤其是俘獲招撫海盜幾乎數以千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