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要悽悽慘慘慼戚地躺在床上養病,眼看連縣令大權都給區區一個縣丞謀奪過去了,憑什麼他就這麼倒黴?
在歙縣縣城這一畝三分地上如何做影子縣尊,汪孚林自然如魚得水得心應手。尤其是歙縣縣衙,三班六房中無數眼線時時刻刻通風報信,再加上喻縣丞拿到署理的職權後就和打了雞血似的,辦事仔細不說,而且還“虛心誠懇”向幾個司吏求教,大方放權就更不必說了。所以,喻縣丞和劉會從徽州府衙一回來,坐鎮縣后街汪宅的他就得到了一份今日府衙議事的詳細情報——要不是他特意囑咐那兩人不要直接過來,怕是喻縣丞和劉會就要直接來彙報了。
眼下他手頭的這東西是劉會的筆跡,其中提到姚輝祖當眾挑明,已經上書請編修賦役全書,以及提請太平府和寧國府派屬官一同核查賦役黃冊和舊檔。這都是他的提議,姚輝祖這位徽州知府不止是口頭上接納了,在實際操作上也是這麼做的,對此汪孚林自然放下心來。至於夏稅絲絹紛爭依舊沒個結果,他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都沒費心去看劉會複述的交鋒經過,掃了一眼就知道純粹都是鬥嘴皮子而已。畢竟,這得朝廷說了算。
除此之外,劉會在末尾提了一筆,徽州知府姚輝祖將程文烈吳大江等在婺源和休寧煽風點火的事情經過宣示於府衙八字牆,擇日審理。他對於這個更感興趣,想了想便叫來金寶,吩咐他去府衙前頭看個熱鬧,然後將那貼出來的佈告內容背下回來複述。
對於過目不忘又或者說過耳不忘的金寶來說,此事自然毫無難度,他不到一個時辰就打了個來回,將那篇記述兩縣之亂起因經過結果的佈告一字不漏複述了一遍之後,說到圍觀者的反應時,他忍不住也表現得激憤了起來:“這次的佈告是府衙派出專人,一遍一遍反覆讀給圍觀人等聽的,最初還有人不信,但很快就開始騷動了起來,甚至有人提議將首惡先行在府衙門前枷號示眾。世上竟然有這等卑劣無恥的傢伙,趁著這夏稅絲絹紛爭大肆斂財,甚至亂傳謠言,他們這良心都給狗吃了嗎?”
見汪孚林似笑非笑看著自己,沒有說話,金寶以為是自己說錯了,當下便閉嘴不吭聲了。可接下來,汪孚林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那些汪孚林曾經對帥嘉謨陳述過的徽州府歲辦和坐派的數字,眼下金寶又聽汪孚林說了一遍,卻是比帥嘉謨受震動更大,因為帥嘉謨是早就心知肚明,他卻第一次知道,朝廷所謂的輕徭薄賦之後,竟是隱藏著這樣的玄機!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低聲說道:“難道就沒有正直敢言的人提議減少歲辦和坐派嗎?”
“怎麼提?你以為有多少科道言官會去看地方府志縣誌?就算看了,又有多少人會為了小民百姓的利益,去指斥朝廷徵收太狠?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大明建國之前,太祖皇帝曾經和張士誠苦戰十年,到最後軍中缺糧,於是就向常州府的武進和宜興兩個縣,預借第二年的賦稅作為軍糧,也就是說,這一年的賦稅多徵了一倍。有了這樣一批充足的軍糧,不久之後,張士誠覆滅。你猜猜,這借的賦稅之後怎樣了?”
金寶頓時愣住了,他想了又想,最終不大確定地說:“應該是免了這兩縣第二年的賦稅吧?”
“錯,大錯特錯。”汪孚林勾手示意金寶再上前兩步,這才淡淡地說道,“第二年,大明就建國了,太祖皇帝貴人多忘事,預借軍糧的這一茬早就完全忘記了,而制定各地賦稅的時候,以前一年作為基準,於是常州府武進和宜興,就是以前一年的雙倍賦稅作為基準徵收賦稅。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