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心意不問自明。而自己的父親偏生又不喜歡汪孚林,從前和張泰徵交往,說不定也動過某種意思。此時此刻,她拉著方老夫人的手,眼圈已經是紅了,可終究什麼都沒說。
可即便她不開口,方老夫人也自然能夠察覺到這再清晰不過的苗頭。她輕輕拍了拍許薇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他當初曾經教訓過你和小北。那是因為你倆那一鬧騰。險些出了大事,你本就對他有些好感,經此一事更加心折,並沒有什麼不應該,可你也該看到了,孚林對你更多的是兄長對妹妹那樣,否則那支金簪以他的名義送不是更好?別說是你,他雖和葉家二位小姐去過杭州寧波。可我瞧他在別的事情上聰明,在這上頭卻有些遲鈍。”
方老夫人說到這裡,突然想起最初的謠言。程乃軒那小子就快成婚了,所謂斷袖之癖的傳聞也早就沒聲了,可汪孚林是不是有些遲鈍太過了些?若真是對葉家兩位千金之中哪一位有意,也該敲定了。又或者說,這次要把雙親從湖廣接回來,也是為了這個?
程乃軒雖說在婚事正緊鑼密鼓籌辦的期間跑去杭州賣了一次糧食,但別說許家不在意,就連民間也都交口稱讚這位程公子大有其父之風。徽人本來就重利重義。夫婿又能讀書又能賺錢,這絕對屬於該豎起大拇指誇獎的。
接下來。當汪孚林受程乃軒託付親自大老遠跑了一趟許村,充作男方儐相,商量婚事日程的時候,他就發現,哪怕連許家那位大小姐的長兄,當初因為程乃軒那番折騰而好好“教訓”了人一番的許公子,現如今對這樁生意,不,婚事也滿意得不得了。
畢竟,許國在考進士留館進翰林院之前,家境在許村只是平平,而程老爺不但是豪商,而且還考中了舉人,這比和單純的商人之家聯姻好聽多了。更何況,程乃軒年紀輕輕就是秀才,去年歲考一等,哪怕是吊榜尾,可仍然算得上前途無量。而鮑夫人看著汪孚林本人,雖說覺得汪孚林比程乃軒還要更加有潛力,能科舉,能經商,而且為人處事一把好手,可想想那次他來為許老太公賀壽時,屏風後頭摔破的那兩樣東西,做媒的心思只能放下。
可鮑夫人打消心思,別人卻仍然難免笑著恭維,東問西問,婚配否這種問題試探了何止一兩回,汪孚林最終幾乎是落荒而逃回到歙縣城中,只覺得整個人都快癱了。等到迎親這一天又被抓差,幫著程乃軒應對了許村那一大堆人千奇百怪的刁難,成功把新娘子抬上了花轎帶回歙縣,他已經顧不上體諒花轎要坐上兩天的可憐新娘子了,因為他自己更可憐!只衝著這繁瑣的禮儀,他甚至有一種打一輩子光棍的衝動。
這結婚簡直是折騰人玩!興許從前那些私奔的人,也是受不了這些繁文縟節?
新娘子抬回程家,自然還有一大堆複雜的禮儀要走,只見平日嬉笑怒罵隨心所欲的程公子,現如今卻成了任人擺佈的泥雕木塑,讓怎麼做怎麼做,而汪孚林卻算是丟下了職責,甚至不用像後世那些可憐的儐相一般幫著喝酒,但他卻倒黴地被程夫人硬是安在了上席。一整個席面上,除了老頭子還是老頭子,他一個小少年簡直是鶴立雞群,幸好還有葉小胖陪綁。面對那些猶如審視未來女婿一般的目光,他就連吃喝都無法自在,捱了兩刻鐘便立刻逃席溜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葉小胖就追了出來。代表父親葉大炮過來坐席的小胖子心有餘悸地按著胸口,苦著臉說:“我從前還覺得坐上席很風光,現在才知道那麼難受,以後我再也不替爹出來赴宴了!”
“你別把話說得太早。”汪孚林直接給葉小胖潑了一盆涼水,“代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日後有的是你暫代的時候,這還只是開始而已。”
就在這時候,他們只聽身後傳來了一個響亮的打嗝聲,回頭一看,卻發現當新郎官的程乃軒也溜出來了。見前頭是汪孚林和葉小胖,程乃軒來不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