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契擱到燈火上一燎,只見明亮的火光忽地騰起,將那張紙慢慢的燃成了灰燼。
三個月後,天氣入秋,已經變得涼爽起來。
這天傍晚,顧家門前高掛了喜紅燈籠,賓客往來絡繹不絕,還有附近街上的鄰人攜妻執兒,都掩在人群裡圍觀大戶人家辦喜事,吵嚷嚷的好生熱鬧。
這陣熱鬧裡,最忙的要數舒歡,家裡僕婢往來回話,支取東西,竟是將她忙得團團亂轉,連一點歇息的功夫都沒有,好容易將事情都安排妥貼,那邊賬房又派了人來回稟,說是原本預備放賀禮的小廳堂,此刻堆滿了知府那裡送過來的嫁妝,賀禮反倒沒地方擺了,要取鑰匙開了日常堆放東西的閣樓。
“賞心!”舒歡昏頭漲腦之下,賞心兩字就脫口而出,及至喊完,才發現自己忙中出錯,不禁失笑起來。
身旁美景一邊取鑰匙,一邊也在笑:“二奶奶忙暈了吧,還喚賞心呢,人家這會怕是正坐在花轎上,被人擁著往這邊抬呢!”
鑰匙交予來人拿去,舒歡就趁便在紙上記了一條,主婢兩人還在說笑,又有人進來回說:“迎親的花轎已到了兩條街外,太君說二奶奶該同二爺迎出去了,還有早起預備下的那些喜錢,等新娘下轎時,也該散出去了。”
“知道了。”舒歡應了一句,剛至裡屋換好衣裳,理好妝容,出來就見顧熙然與紀丹青兩人並肩而來。
顧熙然目帶讚賞的望著她,溫聲笑道:“是不是忙壞了?”
“還好,女客那邊有太太陪著,太君想起點什麼,也會讓丫鬟過來提醒我,要不這親事我還真沒操辦過,興許就應付不下來了。你呢?外頭是不是來了許多客?我這茶碗杯盤都不知道支了多少出去,真怕不夠用。”
顧熙然轉眼看看紀丹青,笑道:“有紀大夫陪著,幫我迎客呢,要不我也應付不過來了,收禮都收到手軟!”
紀丹青笑道:“這倒是真的,不認得的人家也來送禮,說是前些年在景天大災中受了二爺的恩惠,趕著來回報的。幸好多數人送了禮就走,要不都留下吃酒,你們這宅子裡真容不下。”
“是啊!”顧熙然斜睨了紀丹青一眼道:“紀大夫您準備什麼時候成親,也給我個機會回報回報?”
紀丹青搖頭笑著,還未答話,美景就慌慌的從裡屋趕出來:“簪子,二奶奶您的簪子!”
她捧著一隻首飾匣子,從裡頭撿出一支雙鳳縷花鑲寶金簪。
舒歡一見就有些厭惡的擰了眉頭,“不要吧!今兒正主又不是我,打扮那麼華貴做什麼?這樣沉甸甸的簪子,壓得人頭都抬不起來。”
“不簪怎麼成呢?你髻上就一支珠簪!”美景微揚著下巴,理直氣壯道:“旁人是無妨,但是章家的人也都來了,我看章家那位姑娘,就等著瞧您在府裡過得好不好呢!您要是打扮得那麼簡樸,她還當您不得二爺的歡心,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怕是連鼻子都要笑歪!”
舒歡猶未出聲,顧熙然先不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她算什麼東西,敢笑話我娘子!她要真笑,那是她有眼不識夜明珠,嗯,就這麼出去,看看到底是誰笑話誰!”
他說著,取了窗下的木剪出去院中,須臾撿了一支蕙蘭進來,親手替舒歡簪在發上,端詳了兩眼,攜起舒歡的手,道聲:“走吧!”
舒歡還忙著回頭叮囑美景道:“你和良辰看好孩子,外頭放著炮呢,別唬到他們,先別抱出來罷!”
花轎在嗩吶喜樂聲裡從街頭漸漸抬近,顧家門前的人群興奮起來,越發歡鬧,侯著顧熙然和舒歡迎出來,小廝們得了令,就一簸籮一簸籮的將那新鑄的銅錢和著喜糖一塊往門外潑灑。
喜錢喜糖如雨落不斷,叮叮噹噹的落在地上,在爆竹煙火聲裡閃著微光,一大群孩子飛撲而上亂著哄搶,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