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女人都這樣,以為別人都要留意她們的腳趾甲。我父親果然注意了她的腳趾甲,發出了及時的讚美,他說,德盛媳婦,你身上有一種革命浪漫主義的風情呢。
德盛的女人不解其意,嘻嘻地傻笑,說,我天天在船上,哪兒浪漫得起來呢?我知道這是危險的讚美,我認為父親對德盛女人有一點意思,我認為他對孫喜明的女人也有意思,以我的揣測,他對很多體態勻稱面孔紅潤的女人都有意思,我的腦袋貼著舷窗,內心充滿憂慮,只要他和一個女人靠得很近,只要他和一個女人單獨說話,我就替他擔心,我就會想到一個字,敲!我甚至以自己的經驗,從心裡對父親發出警告,小心,小心,不準*,不準*!我緊張地盯著父親的下半身,幾乎屏住呼吸,值得慶幸的是,無論和德盛的女人在一起,還是和孫喜明的女人在一起,我父親的褲襠總是風平浪靜,從來沒出過洋相,我私下猜測,畢竟他做了那麼多年幹部,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什麼都能裝吧。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河岸》:天堂(4)
我裝不了,我管不住自己。有一次他和德盛女人說話,站的位置偏離了我的視線,我忍不住把腦袋探到了外面,歪著頭觀察他們兩個人的身體。這詭秘的舉動被我父親發現了,他撈起一根竹竿在我頭上敲了一下,怒罵道,我和群眾聊天,你鬼鬼祟祟看什麼?讓你看書你打瞌睡,這會兒你的眼珠子瞪得比牛鈴還大!
河岸 33。 天堂
我縮回了腦袋,一時竟然沒找到藉口。我沒有什麼藉口。不健康的青春期,由無數不健康的細節縫綴起來,我知道自己有多麼令人討厭。我頭腦空洞,卻又心事重重,看上去對什麼都不在乎,其實鬼鬼祟祟。我確實鬼鬼祟祟的。在船上,父親的生活作風沒出什麼問題,我的生活作風卻出了大問題。我面色憔悴情緒低落,所有表現都不符合朝氣蓬勃的標準,我父親敏銳地察覺到我染上了*的毛病。他是過來人,對付這事很有經驗,白天他經常突然襲擊檢查我的手,吸緊鼻子聞我手掌上的氣味,夜裡睡覺的時候他規定我的手和下身要嚴格分離,不准我把手放在被子裡面,半夜三更的我多次被父親驚醒,都是一個原因,他發現我的手在被子裡面。怎麼又放在裡面了,給我拿出來!他粗暴地把我的手拉出被子,掖好被頭,威脅我說,我再發現你手在裡面,就把你手吊到樑上去,讓你吊著手睡!
說起來有點冤枉,我從沒追究父親的生活作風問題,父親卻抓住了我的生活作風問題不放手。失去了油坊鎮的領導崗位後,他興趣轉移,如何改造我的思想,如何糾正我的生活作風,成了父親工作的重點。他幹什麼都喜歡大張旗鼓,製造聲勢,為了模仿水上學校的模式,他把我們家的船篷佈置成了一間流動教室,小黑板,粉筆擦,還有自制的竹枝教鞭,應有盡有,他還剪了四塊紅紙,分別寫上“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八個大字,隆重地貼在板壁上。
四條訓誡,其實有兩條我是遵守的,第一我很緊張,我天天都在提防父親的檢查,怎麼會不緊張?第二我很嚴肅,我每天碰不上一件高興事,天天都繃著臉,覺得整個世界都欠了我的債。至於團結和活潑,我對前者沒興趣,對於活潑,我有一點興趣,可是誰都知道,活潑是要具備條件的,無論是打乒乓球還是滾鐵箍,要活潑至少要在岸上,我在船上,讓我怎麼活潑呢?
我對父親的水上學校不感興趣,除了一個隱私帶來的短暫而尖銳的快樂,我不知道我的快樂在哪裡。
那年我十五歲,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