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表情看起來並不覺得困擾或好笑,彷彿她在端詳我的臉部線條,在等待似的。
我想牽她的手,用指尖輕拂她的臉頰。我想告訴她,她是我這三年來第一次見到的美麗事物,她對著手背打哈欠的樣子就足以令我屏息,我有時候會因為她甜美的聲音而聽得出神。我想說,如果她可以跟我在一起,我就不會再碰到什麼不幸了。
就在我屏息的瞬間,我差點就問她了,我覺得那問題在我胸口中沸騰,我還記得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又猶豫了……我能說什麼?跟我走嗎?待在我身邊?跟我去大學院?不,一股確定感突然像冰冷的拳頭一般,抓緊了我的胸口。我能向她要求什麼?又能給她什麼?什麼也沒有。我說什麼聽起來都很愚蠢,就像孩子的幻想一樣。
我闔上嘴,望向水面,離我幾寸的戴娜也這麼做,我可以感受到她散發的體熱,她身上有股風沙與蜜糖的味道,以及夏天大雨要來前空氣中的味道。
我們都不發一語,我閉上眼,她就在身邊的感覺,是我那時遇過最甜蜜、最鮮明的體驗。
第三十四章 還不知道
隔天早上,我只睡兩小時就睡眼惺忪地醒了。我匆匆坐上馬車,整個早上都在打瞌睡。直到快中午,我才發現我們又從昨晚的旅店多載了一位乘客。
他名叫喬森,目的地是艾尼稜。他舉止從容,笑容誠懇,看起來真誠,但我不喜歡他。
理由很簡單,他整天都坐在戴娜旁邊,肆無忌憚地哄她,開玩笑說要戴娜當他的小老婆。戴娜似乎完全沒受前一晚熬夜的影響,看起來還是一樣明亮清新。
我整天裝得毫不在乎,卻暗自生著悶氣,充滿妒意。我太愛面子,不願加入他們的談話,只好獨自晾在一旁,整天悶悶不樂。我想忽略他的聲音,偶爾會想起昨晚戴娜身後的水面反射月光時,她看起來的樣子。
◇◇◇◇
當晚我原本打算等大家入睡後,邀戴娜一起去散步。但我還沒去找她,喬森就從一輛馬車上拿來一隻大黑箱,箱子邊緣有黃銅釦環。我一看到那箱子,心頭一沉。
喬森察覺到大家的期待(儘管不包括我),他慢慢開啟釦環,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拿出他的魯特琴。那是劇團的魯特琴,琴頸長而高雅,琴身渾圓,熟悉得令人心痛。喬森確定大家都注意他以後,便揚起頭撥動琴絃,停下來聽那聲音。接著,他自顧自點個頭,便開始彈奏。
他有不錯的男高音,手指也算靈活。他彈了一曲民謠,一首輕快的飲酒歌,還有一首旋律哀慼的慢歌,搭配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我猜那是伊爾語。最後,他演奏〈匠販之歌〉,大家都一起跟著唱,除了我以外。
我坐著動也不動,手指發疼,我想演奏而不是聆聽。「想」這字眼還不夠強烈,我渴望,渴望極了。我甚至想偷他的魯特琴,趁黑夜離去。
他以誇張的手勢結束演奏,若恩拍了幾下手,以吸引大家的注意,「睡覺時間到了,要是你起晚了……」
戴瑞克語帶戲謔地插嘴:「……我們就會被丟下。若恩老大,我們知道,太陽出來我們就準備好動身了。」
喬森大笑,用腳翻開魯特琴箱,但是他還沒把琴放進去以前,我對他喊:「我可以看一下嗎?」我試著壓抑聲音中的迫切感,試著讓它聽起來像是一時的好奇。
我恨我自己問那個問題,因為詢問樂手能否拿一下他的樂器,就好像問男人能不能吻一下他妻子一樣,不是樂手的人不會了解那種感覺。樂器就像伴侶、愛人一樣,陌生人常詢問能不能觸控或拿一下,我明知這樣問很惹人厭,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只要一下,可以嗎?」
我看到他身體變得有些僵硬,不太願意的樣子,不過維持表面和善和彈奏樂曲一樣,都是樂手的職責。「當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