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目睽睽下,基爾文戴上厚厚的皮手套,從金屬桶中倒出約一盎司的深色液體到玻璃瓶裡。「玻璃瓶必須先冷卻,才能倒進這東西,因為這液體在室溫下會沸騰。」
他迅速封住玻璃瓶,把瓶子舉起來讓大家看。「壓力蓋也很重要,因為那液體的揮發性很強。呈氣態時,就像水銀一樣有表面張力和黏性。它比空氣還重,不會消散,會凝結在一起。」
基爾文沒再多做解釋,直接把玻璃瓶丟進附近的火爐裡,結果傳出清楚刺耳的玻璃碎裂聲。我從高處可以看出,那火爐必定事先為此特別清理過了,裡面是空的,就只是石頭圍起的環狀淺坑。
「可惜他不愛現。」馬內輕聲對我說,「要是換成艾爾沙·達爾來示範,會更有看頭。」
那深色液體靠著火爐的石頭增溫,接著開始沸騰,讓整個房間都充滿了尖銳的爆裂聲和嘶嘶聲。我從上面可以看到厚厚的油煙慢慢地沉入火爐底部,看起來完全不像霧或煙,邊緣沒有擴散,而是彙集在一起,像朵小黑雲一樣凝聚著。
馬內拍我肩膀,我轉頭看他,這時黑雲著火,爆出火焰,我剛好避開了,沒被亮光刺傷了眼睛。四周傳來驚慌的聲音,我猜多數學生都嚇到了。馬內笑著看我,會心地對我眨眨眼。
「謝謝。」我說,回頭繼續看。橘紅色的鋸齒狀火焰在霧狀的表面上舞動著,溫度上升讓深色的濃霧沸騰得更快,開始向上湧升,後來火苗已經升到與腰齊高的火爐爐口。就連我站在屋椽上,臉龐都可以感受到些微的熱度。
「那東西怎麼稱呼?」我輕聲問,「火霧嗎?」
「也可以那麼說。」他回應,「基爾文可能會說那叫大氣活化燃燒作用。」
火焰突然閃爍一下就熄了,讓室內充滿了熱石的刺鼻味。
「這東西不僅有高度的腐蝕性,」基爾文說,「在氣態下也是易燃物,一旦溫度足夠,接觸空氣就會開始燃燒,燃燒產生的熱度可能導致連鎖放熱反應。」
「引發連鎖大火。」馬內說。
「你比合音還棒。」我輕聲說,努力維持一本正經的表情。
基爾文指著容器,「這個容器的設計,是為了幫這試劑降溫加壓。它放在工作室裡時,大家要特別小心,避免拿過熱的東西接近它。」語畢,基爾文便轉身走回他的辦公室。
「這樣就沒了?」我問。
馬內聳肩,「還有什麼需要說的嗎?基爾文只讓小心作業的人在這裡工作,現在大家都知道該注意什麼了。」
「為什麼要把它放在這裡?」我問,「有什麼用處?」
「嚇死一年級新生。」他笑著說。
「還有比那更實用的理由嗎?」
「恐懼滿實用的啊。」他說,「不過你也可以用它幫共感燈製作不同的發光體,這樣就可以產生藍光,而不是一般的紅光,看起來比較不會那麼刺眼,又可以賣到高價。」
我低頭往工作室看,但是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都看不到菲拉的身影,我回頭看馬內,「你要繼續扮演盡責的師父,教我怎麼做嗎?」
他心不在焉地撥著他的亂髮,聳聳肩說:「好啊。」
◇◇◇◇
當晚我在安克酒館裡演奏時,看到一位美女坐在後頭一張擁擠的桌邊,她看起來非常像戴娜,但我知道那不過是我自己的想象罷了。我太想見她了,以致於我常從眼角瞥見她的蹤影。
不過我再看一眼,看清了事實……
那真的是戴娜,她和安克酒館裡一半的客人一起跟著唱〈畜販之女〉,看到我看向她時,對我揮手。
她的出現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讓我忘了手指正在做什麼,歌曲也亂了調。大家都笑了,我深深一鞠躬以掩飾尷尬。一半觀眾開始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