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備的問題,我能怎麼說?為了上萬冊藏書,你們的大書庫,我小時候曾經夢想在那裡讀書——這些都是真的,但太幼稚了。我想報復祁德林人——這太戲劇化了。變得很強大,沒人能傷得了我——這太嚇人了。
我抬頭看校長,發現我已經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只好聳聳肩說:「我不知道,我想這也是我要找的答案。」
這時校長露出好奇的眼神,但他撇開那感覺說:「你還想說什麼嗎?」他也問過其他考生同樣的問題,但沒人把握這個機會說什麼。那問題幾乎就像隨口問問的話,是大師們討論考生學費之前的一種儀式。
「是的,請聽我說。」我說,校長聽了頗為訝異。「除了入學以外,我還有一項請求。」我深呼吸,讓他們都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我花了近三年才到這裡,我可能看起來年紀很小,但是我和一些連嘗都嘗不出鹽和氰化物差別的富家子弟一樣適合到這裡就學,甚至比他們更適合。」
我停頓了一下,「不過,目前我的皮包裡只剩兩銅幣,到哪都找不到更多錢了,能賣的東西也都賣了。」
「如果學費超過兩銅幣,我就沒辦法入學;如果學費不到兩銅幣,我就可以天天到這裡上課,晚上努力謀生,半工半讀。我會睡在巷弄與馬棚裡,洗盤子換廚餘,乞討小錢買筆,竭盡一切所能。」我激動地說出最後幾個字,幾乎是用吼的。
「但是如果學校可以讓我免費入學,給我三銀幣讓我生活與購買學習所需的東西,我會成為你們前所未見的學生。」
現場頓時沉靜了半秒,接著爆出基爾文的大笑聲。「哈!」他大笑,「如果十個學生裡,有一個有他一半的熱情,上課就輕鬆多了。」他大力拍桌。
這一拍也讓大家開始用不同的語調討論了起來,校長往我的方向輕輕一揮,我趁機坐上光圈邊緣的椅子。
他們似乎討論了好一段時間,這時坐在那裡等一群老人討論我的未來,即使只是兩三分鐘,都會覺得像永恆一樣的漫長。他們沒有喊叫,不過揮手的動作倒是不少,大多是出自賀姆大師,他討厭我的程度似乎和我討厭他的程度一樣。
如果我能瞭解他們在說什麼,或許不會覺得那麼糟,但即使我耳朵很靈,還是聽不出來他們在說什麼。
這時他們的討論突然停了,校長往我的方向看,作勢要我向前。
「請記錄下來,」他正式地說,「克沃思,父親是……」他停頓了一下,用探詢的眼神看我。
「阿爾利登。」我補充,過了這麼多年,這名字聽起來有些陌生。羅蘭大師把頭轉向我這邊,眨了一下眼睛。
「……阿爾利登之子,二月四十三日,為延續其教育,獲准入大學院進修。他證明他熟悉共感術的基本原則後,即可進入奧秘所。正式保證人是工藝大師基爾文,他的學費減三銀幣。」
我一聽,覺得有個巨大的黑色物體沉沉落在我心裡,三銀幣可能是我開學前再怎麼也賺不到的金額,到廚房打工、為了幾分錢幫人跑腿,可能都要一整年才存得到那麼多錢,還要運氣夠好才行。
我原本抱著孤注一擲的念頭,希望我可以靠著當扒手及時存到學費,但我知道那是異想天開,有那麼多錢的人通常不會把錢放在皮包裡。
這時有一位大師走向我,我才發現大師們都離席了。我抬頭看,發現是文書大師朝我走來。
羅蘭比我原先想的還高,超過六尺半。他臉長手長,看起來好像整個人都拉長似的。他看到我在看他時,問道:「你剛說你父親叫阿爾利登,是嗎?」
他冷靜地問,語氣中沒有一絲的遺憾或歉意,我突然覺得很生氣,他怎麼可以先遏阻我上大學院的雄心,接著又像道早安那樣一派輕鬆地詢問我父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