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足以讓一個能征善戰的老將皺眉。可令顧況自己都驚奇的是,在一陣艱難的窒息感過後,從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力量,支撐起他稚嫩的雙肩。
他從沒感覺如此好過。心神如水晶般明晰透徹,又快似閃電,隱隱超脫了自身,逐漸把握全域性。而四肢百骸也流動著炭火般的熱量,似乎自己無所不能。沒有側目,他知道燕王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飽含了驚訝。
看著吧,我顧況,一定要救出無憂公主!
一千鐵騎破開敵人,在莫州大地上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斜刺裡朝高陽插去。他們如風般迅捷,當關中軍才發現敵人襲來,他們卻已經呼嘯而去了。風,永遠不會被人抓到形跡。
莫縣和高陽相距不過百餘里,李沐風等人憑藉快馬,間不容髮的鑽過大軍團的空隙,而對於小股的遊騎斥侯,顧況第一次下了狠手,全部消滅,一個不留。
“嗤”的一聲,一支羽箭正釘在縱馬逃逸的斥侯背上,這箭射的極準,一箭穿心,那人哼都沒哼一聲,翻身倒落馬下,只剩下戰馬“嗒嗒”的空鞍去了。
顧況收回鐵弓,淡然道:“馬也不能放過。”便有一人竄出隊伍,徑自朝馬追去。側過臉來,見燕王朝自己點了點頭,天已然黑了,看不清表情,只是隱約看到燕王嘴角牽動,似乎笑了一下。
顧況猶豫了一下,道:“燕王覺得過了?”
“為減少麻煩,這是應該的。”李沐風搖搖頭,道:“說起來,我也這樣教過你,只是現在看來,我突然有些後悔了。”
顧況笑了笑,竟有些不合少年的滄桑,過會兒才道:“我想過了,只是不知燕王的話還算不算數?”
“哪個?”
“您說的,這仗打完了,讓我退出軍隊。”顧況看了看李沐風,道:“打完仗,我想回家了。”
“自然算數。”李沐風似鬆了口氣,笑道:“回家倒也不必,王府你可常住,無憂也在的。”
顧況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神彩,他知道,這算是燕王的一個承諾。
距離高陽十里,顧況止住了隊伍,打算仔細謀劃一番。誰知他抬頭朝前方看去,竟見一抹詭異的紅雲在南面的天空升騰,在漆黑的夜色中異常鮮明,就像一條血淋淋的傷口。
顧況如遭雷擊,登時手腳麻木,他呆呆的望了片刻,才艱難的轉過頭看,對上燕王同樣驚駭的眼神。都有一句話在嘴邊,卻誰也說不出口——莫非,是高陽的大火?
“快走!”死命一磕馬腹,顧況人馬合為一體,箭一般朝前馳去。這千人的騎隊也顧不上隱蔽形跡,便在大道上掛起一股黑色的旋風,徑直朝高陽去了。風,越來越急,卻似落在了他們後頭,只是徒勞的將馬蹄揚起的沙塵捲上半空。
終於,殘破的高陽城就在眼前,烈火自城頭沖天而起,伴著大風狂舞。沒有喊殺聲,高陽已經易手,勝利者正在全力的撲擊火焰,卻又節節後退。一切聲音都靜默了,天地間,只剩下火焰在“劈啪”的大笑。
顧況翻身跌下馬來,兩隻手掌死死抓了泥土,泣不成聲。一切的希望都在火光燃起的時候熄滅了,他覺得兩手空空,心頭更似穿了個空洞,只想拼命捉住些什麼來填補。
李沐風怔怔的看著火光,似乎想確認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無情的事實。片刻,他回過神來,跳下馬一把扯起顧況,怒罵道:“你還算個男子漢?或許他們逃了,或許還活著!不去幹點什麼,居然在這裡哭哭啼啼!”
“是了!”這話如同當頭棒喝,讓顧況猛然驚醒。他抹了一把臉,泥土和淚水渾成斑駁的汙跡,再被火光一映,黑紅黃三色立刻扭作一團,看上去頗為滑稽,也頗為可怖。
“走,跟我衝過去。”顧況咬著牙道:“有誰擋在咱們前面,就用戰刀劈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