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歷史並沒有重演。
母親早餐做了粥,粥裡放了幾塊南瓜,那是二老爺沒吃完的南瓜。她告訴我:“你從小被姥爺、姥姥養大,再見二老爺,就是忘恩負義。”我到學校上了兩節課,便逃學了。
中山公園長廊,二老爺將皮包置於膝蓋上,正在打瞌睡。我走上前,他的手扣進了皮包帶中,我進一步,他將皮包摟進了懷裡。
我叫:“二老爺。”他睜開雙眼,因為受過他的目擊,我急速避開他的眼睛,五六秒後再對視。他的眼睛沒有殺氣,滿目慈祥,笑著說:“你來了。”
原本以為他怕見到我,怕我質問他為何打姥爺。但他好像無此顧慮,一副見到我很高興的樣子。他將我帶到公園東部一座假山後的無人地帶,指點我打拳,直到下午五點。
然後我送他上班。他進了商店,我便騎車西行。騎了二十分鐘,我覺得我還是要問清楚他打姥爺的緣故,否則我的一切都將混亂。
我回到西單。商店是玻璃門,敲門後,裡面響起腳步聲。腳步沒有直接到門前,而是到了門的一側。我頭上的門燈亮起,二老爺出現在玻璃後。
門外的燈是為了照我,但也照到了他。慘白的燈光暴露出他臉上的細小皺紋,我第一次見到他的蒼老。
我:“你為什麼打姥爺?”
他凝視著我,整個人黑下來。
他關上了燈。
五分鐘後,我喊:“二老爺,你還在麼?”沒有回應。
我知道他還在,但我轉身走了。
騎在長安街上,我用手拍了下車把。車躥起,落地後猛烈地滑行。我想:今天,還有一場比武。
趕到玉淵潭東門時,門口孤零零立有一個人影。我:“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來買門票吧?”K:“不用,我買了。”K和我入公園後沿河行走,左右都是飯後散步的老人。河道盡頭無人,盡頭是個水閘,淤積著水草和形狀不明的垃圾,散發著一股臊氣。
K問我為什麼不帶木棍,我拍拍腰間,說:“不用,我帶了刀子。”他冷笑一聲,說:“你最好把刀子扔了,因為我可能會把你打死。”我擺擺手,表示不扔刀子。
他嘆氣,兩手護住面部和小腹,慢慢向我靠近。我的腰間沒有刀子,如此說,是想逼出他最高的水平。面對著他,我對自己的潛能充滿好奇。
離我一步距離,他卻把手鬆下來,說:“你走吧,我不想殺人。”我連忙解釋:“我腰裡沒有刀子。”他盯著我的腰際,目光變得堅毅。
他:“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找Q?”
我:“我答應你。”
他轉身而去,我登時慌了,追上去問:“怎麼一答應,你就走了?”他:“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我:“等等,我真的很想比武。”他:“比武是練武人最崇高的事情,尤其需要坦誠相見。你假裝有刀子的行為,已經毀了這場比武。再和你打,我就是有辱師門。”他一去不回頭地走了。我站了半晌,仍未能理解他話中的邏輯,卻覺得自己卑鄙下作,散發著水中的臊氣。
【八】
一連幾天,我都意志消沉。很想在課間告訴K:五十年前,我的師爺周寸衣是稱霸武林的國術館館長,如果國術館還存在,我將是這一代的國術館館長。
但我不清楚K的邏輯,害怕說出後又是一場羞辱。二老爺只傳給我武功,從未講過武林規矩。
Q會在課間找我說話,我遵守和K的約定,以沉默對待她。一日Q又找我說話,不果,轉身離去。她穿著港式的黑色背心,露著一串脊椎骨。
數清了能看到的骨節後,我決定今晚去找二老爺,弄懂所有的武林規矩。
趕到西單時商店還未下班,我守在門口,等待二老爺到來。但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