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蜘蛛絲。
編史家背起行囊與揹包時,感到無比輕鬆。最糟的狀況已經發生了,但沒有想象的糟。微風穿梭樹間,吹得白楊葉有如金幣般灑落在滿是車輪凹痕的泥土路上,這是個美好的一天。
第三章 木與字
寇特漫不經心地翻著書,想藉此忽視旅店空蕩蕩的寂靜感。這時門打了開來,葛拉罕倒退著走進房間。
「剛做好。」葛拉罕小心翼翼地在桌子間穿梭。「本來我昨晚就要拿來的,但後來我想『再上最後一層油,擦一下,讓它幹了』再說,還好我做了,老天,這是我做過最美的東西。」
旅店老闆的眉宇間原本擠出一小條線,當他看到葛拉罕手中捧的扁平物體,不覺喜上眉梢。「啊!是掛板!」寇特尷尬地微笑,「葛拉罕,真抱歉,事情過了那麼久,我差點忘了。」
葛拉罕有點不解的看著他說:「即使路況沒那麼糟,光是從阿爾炎大老遠運來木頭,四個月並不算久。」
「四個月。」寇特附和,他看到葛拉罕在看他,連忙接著說:「殷殷期盼某樣東西時,感覺就像一輩子那麼久。」他試著展露欣慰的微笑,看起來卻像苦笑。
事實上,寇特看來無精打采,不是病懨懨的,而是有氣無力,臉色蒼白,就好像植物移植到錯誤的土壤裡,缺乏生氣,開始枯萎似的。
葛拉罕也發現異狀,旅店老闆的動作沒以往那麼利落確實,聲音也沒以前深厚,連眼神都不像一個月前那樣明亮了。他的眼珠似乎黯淡了些,不像以前那樣有如浪花般耀眼,如草地般翠綠,現在看起來就像水草、綠色玻璃瓶的瓶底一樣。以前他的髮色是鮮豔的火紅色,如今看來就只是紅色,只是普通的紅髮而已。
寇特拉開外面那層布,往裡瞧。那木頭是深灰色的,配著黑色的紋理,像鐵片一樣沉重。木頭上刻著一個字,字的上方有三個深色的木樁。
「愚」,葛拉罕念:「好怪的劍名。」
寇特點頭,小心不露出任何表情。「我欠你多少錢?」他平靜地問。
葛拉罕想了一會兒:「扣掉你預付的木頭成本……」他眼中閃過一絲狡獪,「大約是一銀三。」
寇特給他兩枚銀幣,「不用找了,那木頭不好施工。」
「的確是。」葛拉罕語帶幾分自滿:「就像用鋸子鋸石頭一樣。我試過鑿子,它跟鐵塊一樣硬,好不容易切好後,卻沒辦法把它烤成炭。」
「我注意到了。」寇特語帶一絲好奇,用手指撫摸著字在木頭上印下的深色溝槽。「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個嘛,」葛拉罕沾沾自喜地說:「花了半天徒勞無功後,我把它拿去鐵匠坊,和孩子設法用熱鐵烤它。花了我們兩個多小時才把它烤黑。它完全沒冒煙,但發出老皮革與苜蓿的臭味,詭異極了,這究竟是什麼木頭,怎麼燒都燒不起來?」
葛拉罕等了一會兒,但旅店老闆好像沒聽到他問話似的。「你要我把它掛在哪裡?」
寇特回神,環視了一下房間。「我想,這留給我來就好了,我還沒決定要放哪裡。」
葛拉罕留下一把鐵釘,道別離去。寇特一直待在吧檯,漫不經心地摸著木頭和那個字。沒多久,巴斯特從廚房裡出來,由寇特的肩後瞧。
接著是好一陣子的沉默,彷彿為死者默哀致意一樣。
後來,巴斯特終於打破沉默:「瑞希,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寇特綻露一絲笑容:「當然可以啊。」
「棘手的問題也行嗎?」
「那些問題通常是唯一值得問的。」
他們又沉默地盯了吧檯上的東西好一陣,像是要牢牢記住那個字一樣:愚。
巴斯特心裡掙扎了一下,張口,又一臉失落地閉口,一再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