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那麼整齊,晚上一睡不就又亂了,何必那麼多規矩?」亞娟伸直懶腰打了個很沒氣質的呵欠。
「當然,吃飯、睡覺、誦經……甚至洗臉、上茅房都有規矩,你們跟著我慢慢學就是了。」微寧一派老氣橫秋,說話時努力目不斜視,腰桿板直,左手永遠置於胸囗,彷彿老僧入定,看得盼盼哭笑不得。
「你幾歲啦?」
「貧尼法號微寧,今年八歲。」
「才八歲?出家多少年了?」光這說話的語氣和那老尼姑簡直如出一轍,沒四、五年的潛移默化怎辦得到。
「不多不少,正巧七年。」她手好巧,快速地疊好了兩床被。其實每天早上的被,除了盼盼的,差不多都是她疊的。
才滿週歲就給送來了?「好可憐,你爹孃怎捨得?」盼盼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為她掬一把同情淚。
「無父無母,四大皆空。」微寧倒很淡然。「洗臉去吧,還有早爐要做呢。」
「先吃飯行不行,我好餓?」到慈寧寺以來,亞萍幾乎天天喊肚子餓。
「午時正,方進齋堂進食,這是規矩。」
「那,可不可以吃點別的?」素菜很淡,很難下飯。「例如……呃……」她們是「準」出家人,總不能要求大啖雞鴨魚肉吧?
「過幾天就習慣了,先忍著吧。」亞娟朝亞萍眨眨眼,不知作什麼暗號。
「無相。」微寧喊道。
盼盼一時忘了她叫的是自己,猶低著頭譏哩呱啦和亞萍咬耳朵。
「無相師妹。」
「哦,噢什麼事?」
「師父交代,說你字寫得好,遣你從今天開始負責抄寫經文,一天十二篇金剛經有沒有問題?」
「一篇金剛經幾個字?」字寫得好可也不是這樣操法。
「沒數過,大約六十。」
「什麼?那不寫死我了?」盼盼氣炸了,拉著微寧的手,準備好好據理力爭一番。「你搞清楚,寫字可不是吃飯,一囗可以扒進一大團,且……」喂,你幹麼直盯著我看?打數天前入寺起,這小娃兒就目光呆滯,有時像木樁一樣直愣愣的望著盼盼,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師妹為何要捲款潛逃?」微寧突問。
「你別含血噴人,我們姑娘她——」亞萍性子急,馬上欲衝口反駁,幸虧盼盼及時拉住她。
「師姐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事出必有因,得先弄清楚再圖後計。
「昨天寺裡來了名香客,手裡拿著一張影象,畫得和師妹你幾乎一模一樣。好美!」微寧兩眼又痴痴地望著盼盼出神。
「知不知道那名香客的身分?」
微寧搖搖頭。「不過她說她是紫宸堡裡的人,奉了漕幫豫施主的命令而來。」
豫顥天?他竟用這莫須有的罪名栽她的贓?盼盼相信她的頭一定開始冒煙了。
「師太看過影象之後,可說了什麼?」萬一馬腳已被瞧出,她們就得及早離開這兒。
「沒。師父說,我們寺裡沒她要找的人。」
好加在!四個人提心弔膽地徐徐吁了口氣。
※ ※ ※
位於寺後的菜園十分僻野,四個落難美少女委坐一地。早爐完畢,粗活才正要開始,她們已餓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
「風姑娘,你快想個辦法,要不我鐵會餓死在這裡。」習慣了風軒的大魚大肉,突然一天只吃一餐,吃的還都是些青菜蘿蔔豆腐,幾天下來,她們已形銷骨立了。
盼盼何嘗不苦,她只是隱忍著不說而已。「今日天晴氣爽,萬里無雲,很適合到郊外走走。」
「我現在哪走得動,別說郊外,我連慈寧寺,都走不出去。」亞萍蠟黃的臉活像個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