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皮沙石,牛車的鐵軲轆把路面壓出了很深的槽溝,這種深深的槽溝,並不是均衡的,往往是一邊深,一邊淺,“趄”很大,高載車很容易翻車。牛把們趕著過載時的車,到了這樣的地段,不好走時,就往這些溝裡扔一些碎石頭墊一墊,然後,一甩鞭子,兩頭牛眼瞪著,尾巴往下挺著,猛一用力,也就過去了。這條路,更多的地方是黃泥路面,天干路響時不要緊,雨天一過,黏糊糊的,騎腳踏車的人算遭了罪,只好讓車子騎著自己。小兩口走親戚時,丈夫載著媳婦,在這樣的路面上行走,騎車的時候沒有走路的時候多,到了泥巴路段,男的在前邊用力推,女的在後邊拿根樹棍兒,走不了幾步,就得捅一次泥巴,少不得,還得靠男人揹著車子走,還不如直接揹著老婆,既浪漫,又省事兒。
現在不比過去,已經分田到戶了,一家一戶往往只有一頭牛,若要拉東西,就得兩家聯合,兩頭合適的牲口“配犋兒”,才能用一次牛車。開始分田到戶的前二年,人們就是這樣做的,後來,一家一戶實在沒有那麼多過載可拉,合夥“配犋兒”,又顯得麻煩,牛車就被擱置了起來。長時間不用,牛套找不到了,車腳丟了,“車轅挑”折了,漸漸地,牛車絕跡了。人家交通條件好的行政村,家家戶戶買了膠皮軲轆的平板車,還有一些家庭買了手扶拖拉機。我們馬寨村還沒有這些玩意兒。因為走這樣的路,用不上這些東西。尤其是到了交公糧的時候,上邊催得緊,村幹部們不願落後,逼著群眾抓緊完成任務。山裡地少,任務不太重,一家一戶三二百斤的不等。
在這種道路上去交公糧,沒有了牛車,腳踏車推不成,就得擔出去。現在的年輕人,最不願意出這種牛力氣,罵當官的,罵這條路,人們對修好這條路的呼聲越來越高。高樓鄉的書記、鄉長們研究了許多次,決定徹底整修一下這條道路,派了鄉水利站的工作人員,進行了測量和規劃,到入冬以後,利用大搞農田水利基本建設的時機,動員和組織沿途各村群眾,把道路修成了沙石路面的大寬路。
路面的擴充套件、整修、挖方墊方,鋪上沙石,是用民工建勤完成的,我們馬寨修了一公里多。在這一截兒路上,還有四五條河流,要修成漫水橋。所以僅僅依靠出力不行,還要花錢,這錢沒有地方給,就得靠集資。
這年頭,不同大集體那時候,老百姓只要幹活掙工分就行了。現在的群眾沒有工分可掙了,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後,公家的財產分光了,集體經濟成了空殼。所以,鄉里、村裡的各種開銷,還有好些公益事業需要花錢,沒有來源,只好靠向群眾斂錢。你想,交了五糧三款,統籌提留後,還有許多要花錢的地方,群眾不把這些錢抬出來,哪裡來錢?幹部們又沒有開銀行,或者有印票子機器,所以,動不動就向群眾集資、攤派、罰款。村裡辦電、辦教育,要集資;修道路,要攤派;蓋村部、計劃生育指導站和黨建活動室,要攤派;領導們吃喝招待,要攤派。有時候,村組幹部要錢時,連因為啥要這個錢都說不清楚,反正都是些“達標”一類的專案。這些“達標”專案,老百姓弄不明白啥意思,只要攤到你的頭上,你就得拿出來。
幹部們向誰家要錢,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兒,誰家也不會放著人民幣,專門等著幹部們來搜刮地皮。當幹部們整天為集資、攤派、罰款頭疼的時候,群眾也對無休止的要錢怨氣沖天,不交錢要罵大街,交了錢更有理由罵大街。
比如這次修路,集資是按人頭分配的。計劃生育超生的孩子,戶口雖然上不了,出這種錢時,就像張藝謀的影片,“一個都不能少”。也不知幹部們是如何算出來的,一口人要交一百二十元。交的錢雖然多,但修路畢竟是好事,是大家盼望已久、人人擁護的事情,這錢就比較好斂起來。
張榜公佈時,高恩典家就要交一千零八十元。高恩典的女人臥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