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沒扛過鋤頭,刨過泥巴,一開始翻起地來比捏著針刺繡還讓他頭大哪。好在他前一世就從來不敢輕視勞動人民,也不敢鄙夷體力勞動,還不至於為此擺士人的臭脾氣跟慧可頂牛,但在慧可看來,這也算是天生的“佛性”吧。
種了五年地,魏文成倒是鍛鍊得筋骨強健,肌肉結實,臨水自照,就見一個黑黝黝的粗胚,全不復前一世和前幾年那副柔弱書生相。
可是他雖然剃著光頭,穿著僧袍,跟寺僧以師兄弟相稱,其實就理論上來說,還並沒有真的受戒,不算真和尚。寺僧們一開始並不瞭解,還以為他在南朝的時候便已是正經僧徒了,後來偶爾聊起來,得知此情,大感困惑,就跑去問慧可,說您既然傳授了文成師弟經意,為什麼不肯收他為徒呢?他迄今為止還一直都是個俗人呀!
慧可微微而笑:“彼雖受我教,法緣卻不在此。”
那麼魏文成的法緣何在呢?最終慧可把他召至面前,問他:“汝可願受戒禮佛耶?”
魏文成心說我假和尚也當了那麼多年啦,這都三十多了,無家無業,想討老婆也晚了……好吧,先不必妄想什麼娶妻生子的沒影的事兒,我既然已經下定了修行的決心,又碰不見什麼靠譜的道門高人,撞來撞去全是高僧,那我不修佛還能修啥咧?修佛就得當和尚,沒聽說有什麼俗家弟子能成大道的,既然遲早都得受戒,那遲受不如早受。
就算我不是什麼“胎裡素”,打小養在廟裡,“半路出家”這種詞兒聽著終究不舒服啊。
於是虔誠合什:“弟子願受戒律,懇請師尊納入門下。”
然而慧可還是那句話:“汝雖受我教,法緣卻不在此。”
他說你雖然是從三論宗出來的,但我實在喜歡你的悟性,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禪門衣缽。我當初受教於達摩祖師,曾經住持過嵩山少林一段時間,後來東遊,得遇一名居士,收之為徒,命其復歸少林——這和尚叫做僧璨。你的法緣就在僧璨處,而且僧璨修習《妙法蓮經》頗有心得,也正好彌補你某一方面的不足,你且往嵩山去見僧璨吧。
魏文成表情若無波瀾,合什允諾,其實心裡卻在說:“你特麼不想收我為徒,想把我推給僧璨,那我不就平白矬了一輩麼?若是僧璨為我摩頂傳戒,我就不再是你徒弟,而是你徒孫啦……”
其實當時的中土佛教各宗派大多還沒有成型,更談不上什麼勢同水火了,跨派收徒、跨輩收徒的事情本來稀鬆平常,也沒有那麼嚴格的傳承和論輩。即便魏文成做了僧璨的徒弟,他再拜見慧可時仍可直稱“師父”,而不必叫“師祖”啥的。本來麼,佛教源自印度,印度人就沒中國人那麼明確的輩分割槽隔,而且眾生平等,僧徒之間也平等,怎可能象後世那般等級森嚴呢?魏文成純屬後世武俠小說、傳奇小說看太多了……
不過他又在想,我若繼承了僧璨的衣缽,將來能不能做中華禪宗的四祖啊?那麼我做四祖,說不定弘忍就做不了五祖,慧能做不成六祖……你說這是我臆症造成的幻覺吧,這假世界未免架構得太過合乎情理了;若說我是真穿越了吧,難道歷史會被改變?還是說,這是個平行世界?
腦海中各種奇怪的念頭紛至沓來,慧可猛然間暴喝一聲:“咄,汝何思耶?!但似凡間諸相,但慕佛門諸法,其餘雜念,當盡拋卻!”
魏文成趕緊收回思緒,朝著慧可連連點頭:“弟子心尚不堅,此去嵩山,當效仿祖師面壁,割捨塵緣,早證大道。”
心裡話說,我這人打小就是念想多,估計是改不了啦。不過話說什麼佛緣啊,悟性啊,究竟都是啥咧,我真有麼?你們人人見了都說我適合釋門修行,真不知道是怎麼瞧出來的……而這五年當中,只要表面上與人為善,表現得老老實實的,貌似你慧可大師也沒能現我心底的隱秘嘛,我那麼擅長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