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 (第4/5頁)

加哥,是專門告訴你他辭職的訊息。

我想他在同里昂辯爭時,打消了向我索取安慰的念頭。他想和里昂這類男人區別得更顯著些。他決定把他對一個女人的愛變得更啞然、更寬大、更質感——去幹一件他憎惡的營生,去為她倒好水準備好維他命。安德烈想到我沒有聖誕禮物和生日蛋糕的童年;我那六歲便草草結束的童年;我那六歲便開始把真當謊,把謊當真,抑或對真與謊態度馬虎的童年,便感到他的失去算不了什麼。他在三天前的傍晚趕到機場,把我一把抱入懷中時,感到他伏下他偉岸的身軀,捧起河流載來的孩子。他把這孩子從竹筐裡捧出,心想他所有的失去換來的營救是多麼值當。他每天天不亮便起身,吻別這個安睡的孩子,去投入十二個小時的枯燥勞動,因為救這條小命是他與他自己的長久契約。安德烈從來不去毀任何契約。

勞拉說:剛才那個曲子叫“我的黑頭髮戀人”。我估計他給觸動了。這個傢伙原來也有不漢子的一面。她笑了笑,為安德烈的高尚陶醉。

我想我或許是卑劣的。我或許對安德烈背叛得相當嚴重。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第48節

安德烈回到座位上,臉上毫無傷感的殘痕。他對我有所失望,有一點兒悟到他的捨命陪君子風險很大,因為他陪的這位很可能不是君子。但他想開了,他的營救包括容忍被營救者的劣習,以至最終糾正這些劣習。

我說我也去去就來,同時馬虎地指一下洗手間方向。

這時是場間休息。臺上的六個樂手到臺下來了,飲著什麼。我在走廊上碰到六個樂手中的一個。他也是長長一根馬尾辮,抽大麻或白麵,臉色與里昂接近。我上前同他搭訕。他兩腿是美國大兵式的稍息,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姿態不是鬆懈的,但他的態度使他這副身姿十分懈怠。里昂卻是把全副生命力都凝聚起來,擰成他挺秀的脊椎。與里昂的專注相比,他是渙散的。總之,他的外表與里昂正相反,但我卻感到里昂透過他淡灰的眼睛打量著我。我的一隻腳提起,腳掌抵著腳,兩手鬆松的,手心也貼著牆。我們倆像站立地躺著,如同在海灘上無任何防禦地閒搭上的伴兒。他和里昂什麼都不同,除了他們的實質,就是那種“梭羅式自由”(梭羅即HenryDavidThoreau.美同十九世紀著名散文家和思想家),所謂的絕對的自由,他們都對自己本性中徹底的自我忠實毫不感到羞恥。我的話就是談些對爵士一知半解的感想,賣弄的那點兒東西是里昂那兒來的。我們的姿態是很搭訕的。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跟乞丐、流浪者、街頭藝人搭訕。還有輕度精神病人,我碰到他們,總忍不住和他們搭幾句,逗逗他們,如同逗一個說夢話的人。他們千般百種,有一個相同點,就是他們中的誰都不打算救我。我居然跟這個音樂家交換了電話和地址。但我知道我很快會忘記它是誰的電話和誰的地址。

我突然問他:你們剛才奏的那段“黑頭髮戀人”是誰的作品。他回答這是個頗俗套的作品。一般他們為取寵聽眾在兩三個高雅的曲子後,總插一個俗的進來。但因為演奏的臨場處理是即興的,也不至於把他們煩得屎都能出來。他問我是否聽過這曲子。

我一定聽過。不過我不能確定。我有個朋友也是音樂家,作曲的。

他說:哦,是嗎?太好了!他心想,你瞎套什麼近乎。

我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說他不介意。他心裡嘀咕:這個東方女人不是有病就是想勾引我。

假如——純粹的假定式——你愛上一個女孩,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放棄爵士,另一個是出賣一個腎。你的選擇是什麼。

他眼神將我的眼神牢牢鎖住,說:我選擇放棄這個女孩。

作弊。前提是你只有兩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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