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 (第3/5頁)

點兒不認為他的那一重真實和現實的這一重真實有什麼不吻合。他不是存心要跟客觀矛盾。於是我和他都能舒舒服服地各想各的,各說各的。

我對華盛頓最後傍晚的記憶,始終鮮嫩,如同尚未形成疤痂的創面。我記得勞拉典雅的香水氣息,跟安德烈的克隆在小餐桌上交融得那樣好。我直到現在一回想那個晚上,記憶便是嗅覺的。安德烈、我、勞拉,坐在一個吵鬧至極的爵士吧裡,聽著六人組成的爵士樂。六個人都像里昂一樣,陰沉沉地、文雅地憤怒。六個里昂各顧各地宣洩,他們的和諧一致完全是天大的巧合。六個蒼白慘淡的里昂,扭曲著、微妙地痛苦著,在原地流浪。我呼吸著勞拉和安德烈,聽著滿空間誰和誰也不搭茬的大聲交談,從中剔出六個里昂的旋律——那中間的自由。那樣一大筆自由,誰的一生能開銷得了?……

隨著酒意的上漲,我不再聽見人們自認為是對白的獨白。我只能聽見臺上六隻孤狼的悽婉歌唱。他們的最高境界是完全忘掉了他們的伴兒。看著六隻狼的眼睛,你知道孤獨是不可能偽仿的。不論他們的音樂優或劣,他們的孤獨是貨真價實、一流的。

我發現安德烈走開了。去洗手間或電話亭。勞拉湊到我耳邊大喊大叫,喊了半天,我才聽出來,她在告訴我:安德烈一定是去什麼地方,躲起來流淚。

我說:流什麼淚?

勞拉說:音樂和酒讓他想到了失去。你不覺得這音樂裡充滿了“失去”?

勞拉的才華是總結許多太難總結的東西。她的總結又總是很令人開竅。

我對她的總結鄭重地點點頭。

勞拉又說:……他是個很能承受失去的人。

誰?

安德烈。勞拉端著酒杯,裡面的冰塊在她輕旋的手指尖上幻化出七種顏色。安德烈只有一兩天的萎頓——在那樣巨大的失去後。他那麼愛他的工作。儘管我嘲笑他的熱愛。他向上司辭了職之後,把自己關在家一天,然後連夜開車到芝加哥看你去了。就那一點兒發作。等我再見到他,他已經恢復常態,談笑風生。至少在我看,他恢復了常態。你肯定比我看得清楚得多。

他辭了職?!

你不知道?!

我盯著勞拉的暗紅唇膏。

他為了不讓FBI對你測謊,當即寫了辭職狀。他把國務院的出入證和他的外交官身份證鉸成了四瓣,和他的辭職狀一塊兒交給了他的上司。這件事鬧得很大,國務院內部刊物全都報道了!還有兩位國會議員出來,說是要為安德烈的案子給國會寫信。

我想那個謎終於揭曉了:安德烈冷靜地捏動剪子,將自己的輝煌生涯鉸成碎片。他開始清理他的辦公桌,將所有檔案、文具,包括他擱在寫字檯上的我的照片,貼在牆上的我的詩作,以及我給他寄的生日卡片、情人節卡片,一古腦倒進一隻黑色塑膠垃圾袋。然後他向辦公室另外兩個同事說了一聲:今天得早點兒走,去看牙醫。藉助美國大眾對於看牙醫的毫不質疑,他平平淡淡地離去了。他將那個盛著他辭職書和碎裂的身份證的大信封交給了收發員,說:請立刻給頭兒送去。安德烈走出了國務院雄偉的大樓,回過頭。他想,那年我二十四歲,走進這裡,傻乎乎地把自己和國家聯想到了一起。等他回過頭,背向那宏大的陰影走去時,他忘了他原打算去哪裡。他手裡拎著一個黑色垃圾袋。華盛頓所有的流浪漢都有這樣一個黑色口袋。那是上午十點半,美國失去了一個優秀的三十五歲的外交官。他走著走著,心裡說:原來失業是這個滋味——沒有胃口吃午飯,也沒有胃口吃晚飯,美酒和劣酒失去了區別。

他每天還是照常上班啊!我瞪著勞拉說。

他從芝加哥回來,找到了一份翻譯工作。一頁紙的翻譯費才十來塊錢。所以他得多做些工時……我以為他去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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