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和兼職翻譯稿子的錢加在一起能有七八千,刨了月供,剩下的僅夠維持生活,結餘不多。之前她沒有算計過日子,手頭的一點積蓄有限,還能應付一段時間,可為了長遠必須重新打算。
中午去父親家,她連計程車都沒捨得坐,擠了兩趟公車,走了半站地,手裡提著給爸爸的牛奶和補品。雖然永道不會出現,但她還以他的名義給爸爸買了東西。
出門時娟娟叮嚀了很多話,但當機立斷實情以告的點子被普華否決了。任何事情需要個過程,尤其是這樣關係到她一輩子的大事。快到爸爸住的小區,她靠在路旁休息,看看風景,調整自己的心情。
因為是住了很多年的小區,所以每次回來普華都有說不出的親切感。很深的巷子,中間是斷開的丁字口,每隔幾米有一根水泥電線杆,上面曾經貼滿了小廣告,尋人尋寵物疑難雜症。守在路口的居委會爺爺奶奶帶著紅袖箍,每每見她總要問長問短,住在同一個樓門裡的還會提到永道。
料想著他不會來,普華一半輕鬆,一半失落。
再往巷子裡走,她把要對爸爸說的話又溫習了一次。從小爸爸媽媽教育她不要撒謊,她卻用了兩年的時間編織了一張謊言的大網,讓他們以為她過得很好,婚後的生活幸福恩愛,除了沒有孩子,什麼都圓滿了。她不明白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自己撒謊,而且竟能堅持如此久。
那些最能令爸爸寬慰的話才溫習了一半,普華停在了路上。
岔路口的地方,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別克。車頭貼著金屬霸天虎的標誌,後視鏡上掛著一枚平安褔。那是幾年前從廟裡求的,這輛坐過無數次的車,普華不會認錯。
那天永道沒有回覆簡訊,她堅信他不會來,看來是她料錯了。
是否是他也入戲太深了?普華揣測。
過去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總是一起回家探望老人。在岔路口碰面,她坐到車裡開進小區,永道幫她提東西,到爸爸身邊噓寒問暖。這樣的戲碼在離婚兩年裡定期上演,兩邊的家裡吃飯,甚至過年,他們誰也沒提出過不妥。車上是對普通男女,下車又回到恩愛的小夫妻。也因為他們扮演的太成功,沒有任何人懷疑過他們的婚姻。爸爸對永道滿意,公婆雖不熱絡,但永博會在郵件裡毫無顧忌對她發牢騷,當她是一家人。只有娟娟,不厭其煩的批評這樣的逃避,海英也說過,這會害了他們。
最初是誰提出要這樣做的普華想不起來了。好像是兩個人不約而同形成的默契,誰也沒有刻意對家裡提起,就把這場戲演了下去。但是現在呢?
車門開了,永道從駕駛座裡走下來,摘掉墨鏡,西裝外套搭在車門上。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捕捉到她站的地方,回手撞上門走了過去。
陽光灑滿他全身,一夕間的舉手投足還像是大學時的那個男孩。他騎車來找她,靠在車棚的欄杆下慵懶的讀一本書,嘴裡叼著嫩綠的草葉,或用葉片做成細長的口哨,站在她窗下吹到她出來為止。
誰也想不到,曾經晴空萬里的生活,走到婚姻卻是陰雲密佈,曾經篤定信賴的人,最後背道而馳。普華選擇了離婚,卻從未想過再婚,想過了演戲,卻沒想好如何結束。
腳面上燙過的地方被太陽烤地隱隱疼,普華驚醒過來,重新提好兩箱飲料往前走,想對他視而不見。然而永道永遠不是她想擺脫就可以擺脫的。
他站在她必經的路邊棋臺,靠在燈杆下,穿好了西裝。
普華低下頭,數著面前的地磚,硬著頭皮從永道面前走了過去。
他並不介意,對她的逃避也早已習慣,繫上釦子跟在後面。
他們進了小區,普華聽見他在和看門的師傅打招呼,一如既往的輕鬆熟絡,就像真的是回家過週末的女兒女婿。
她恨不得把手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