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獨孤部做買賣,眼下這位獨孤酋長也與先酋長一樣是個厚道的人,待人很是不錯……”
我不耐煩的揮手遏他的話,拽馬便走,他卻還在身後啜著鼻涕碎碎唸叨“尤其敬重的是他們對舊主先王的忠心,代王小世子當年從長安受辱流落回來,這些年,也是多虧他們照拂……”
我腳步頓駐,回身脫口問道“你說誰?代王小世子?可是叫拓!跋!珪!”……
“怎敢這麼呼世子的名諱啊?!”,王霸抹了鼻涕,打了個恭……
我頭腦似有千絲纏繞,有些頭暈,而心間空蕩處卻似有馨風迴旋,軟輕溫暖,我眼角微酸,珪哥哥,十年了,你還好嗎?
尤記那日離別,六歲的他將那塊巴掌大小的紅銅牌飾塞到我手中,“玉瑤,我要回去了,這個給你!”,紅銅已磨出硃紅的光滑色澤,牌飾呈三角之形,四周陰刻捲雲紋,當中以透雕與陰線刻技法鐫出一張神獸面孔。細辨上方兩角對稱圓孔為眼,眼兩側有弧形鏤孔,如同眼眶,下端有兩尖弧,該是牙齒,而兩眼之間的額頭有一如同月形的鏤孔,猙獰卻又莊嚴,這樣古老的神獸紋式,該是出現在上古之時。
他說“這是聘你為妻的信物!”
我那時不到五歲,又素來不思書墨,不學無術,實在不懂這般高深的聘妻二字,問道“什麼叫‘聘你為妻’啊?”
記得他默了一默,雙拳緊握,應是深陷在對牛彈琴的濃重憂傷中,神色嚴肅的看著我道“就是你收了我的這塊牌飾,你長大便只能嫁給我,不能嫁給別人!”……
我那時只知薩滿廟裡陰伯的女兒嫁了人,便是去了別人家長住,每回來看陰伯都是與他夫婿同來,形影不離,他夫婿還幫著陰伯抬水扛米,整屋劈柴,分外勤勞,師傅每每見了都拈鬚笑贊“陰家閨女嫁了個老實忠厚的良人!”。
那時,我想著要是嫁了珪哥哥便也是能與我長久住在一起,形影不離,不但陪我玩耍,師傅罰我抄書,便也由他幫我,著實是極其愉快的好主意,遂點頭如搗蒜道“嗯,那好吧!那珪哥哥,你就得陪我玩,幫我抄書!”
他眉眼浮起笑意,很是好看,一直緊握的拳緩緩鬆開,卻拔刀削了我一縷細發算是我應了他的回禮……
……
“既有鬼靈作亂,本法師也不能坐視不理,便隨你去一趟獨孤部吧!”,我望天默了一瞬,望一隻孤鴻飛過天跡,劃過蒼穹層疊雲霧……
……
行了兩日,遙望一座孤山,立得著實孤單寂寞,真真稱得“獨孤”二字。而孤山之前,千里沃野,澄碧天空,天朗日清,飄飄散散幾綹白煙,我想珪哥哥就在那山後的獨孤部啊,不知他如今長成了什麼模樣?
一路上從王霸那聽說,珪哥哥是先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嫡孫,在他尚未出生時,父親拓跋寔君便在一場宮廷陰謀中遇刺生亡,而珪哥哥便成了個遺腹子。
而代國人人皆知,珪哥哥出生那日是七月七日,他的母親賀夫人因避兵禍在參合陂北落腳,寢息夢日出室內,有光自天而落,便被腹中陣痛驚醒。天空本來長久被烏雲所避的昏晦月盤,竟隨著新生男嬰的第一聲啼哭而忽然晰開,明媚無比。眾人皆連連嘆奇,稱此子定非常人,先代王拓跋什翼犍分外高興,大赦國眾,告於祖宗,立為世子,而這個小世子也著實非凡,目有曜曜華光,不出百日便能言,三歲便能挽弓射鵰,異常沉穩早慧……
我若是沒見過六歲時的珪哥哥,這些傳說,我著實只會嗤之以鼻,可因見過他六歲時的氣度舉止,我確信他是個神童,而他六歲便知聘妻,可見還早熟得很,只是我拐彎抹角的從王霸那打聽到這樣早熟的神童在十六“高齡” 竟然還沒娶妻。我心甚慰,嘻嘻想著,這定是守信重諾,在等著我嘛。
……
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