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大道,這是第一等的出路。第二等的出路便是留京在科道做事,這也算是很高的起點了,不過沒有在翰林院呆過,對將來入閣似乎也是有所妨害,一般說來都是入六科為給事中,雖然位卑,但權力重,也是出成績的好地方,至於去六部為主事,如都察院為御史,這都是較為次等的出路了,外放到外地州縣做官,哪怕上來就是知縣,但這也是接近於懲罰的貶用。
要是不懂這些,看奏章的時候也就看到一個人坐滿三年館,出去做知縣了,似乎沒什麼不對的。看懂了才會詫異,才會發覺不對,才會招來司禮監、廠衛諸部詳問究竟,要問清此人是因何被貶——倘若這某甲是自己不知死活、行事無措,因此得罪了閣老遭到壓制,那倒也罷了,若是因為朝廷中派系鬥爭至此,那便要提高警惕了,朝中黨爭若到了頻頻殃及庶吉士這般清貴‘儲相’的地步,朝政必然大受影響,這樣的勢頭,必須堅決地遏制在萌芽時期。
當然,這是簡單化的說法了,在實際中,即使是得罪閣老,也要弄清緣由,內閣學士擅權、弄權並非好事,若是不聞不問,發展到最後那就很危險了。若是派系鬥爭,真到了發庶吉士為知縣的程度,餘下許多渠道也自然都有相應反饋,不至於這一眨眼間就給放過去了。不過,根本精神那是一樣的,你不懂,就只能依靠別人,就存在了被別人忽悠的可能,這權力——即使所剩無幾,也就根本不是你自己的了,等到栓兒親政的時候,要再收攏權力,難度勢將比現在更高,甚至也有可能就根本收攏不回來了。
這官制的學問,可謂是浩若煙海,且不說別的,只說這某甲,外放做的知縣,是上縣、中縣還是下縣,也是大有講究。局外人即使是顯貴如后妃,若無人指導,都很難弄明白這裡頭的學問,而她們又怎都是女兒身,亦非正經的天子,受不得翰林院的教育,太皇太后給兩人找的教授,乃是章皇帝昔日大伴,司禮監秉筆太監王瑾,他因是章皇帝的大伴出身,在司禮監地位也很超然,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司禮監亦是如此,有王振在,王瑾不可能還和從前一樣風光無限,眼下這幾年,也就是發揮餘熱,等到栓兒親政,他也可以養老退休了。
也許是從孫嬤嬤那裡汲取了不少教學經驗,王瑾給兩人上課時,態度雖然尊敬,但功課上卻是半點也沒有放鬆,容不得太后和徐循仗著身份怠慢學習。這三天一測五天一試的,比起栓兒幾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徐循即使只能算是做副手撫養,也沒有輕鬆幾分,左支右絀、挑燈夜戰,甚至比當年選秀後學規矩時還要更辛苦幾分。——且不說參政了,只說這觀政,也是燒腦的活計——所謂留力免得搶風頭,那都是無謂的擔心,她要害怕的是自己跟不上課程才是真。
倒是太后,到底是昔年跟隨在太皇太后身邊長大,雖然沒有刻意教育,但耳濡目染,幼時便對朝政人事有些瞭解,要比徐循更有些積累,兼且她興趣更足,表現得便比徐循更為從容,不過卻又不到遊刃有餘的地步,這兩人閒了還結成學習對子,愁眉苦臉地坐在一起玩升官圖鞏固知識,也跟著討論討論這些日子以來在仁壽宮翻閱的奏疏。
“這個於廷益,升官真快。”徐循翻著奏章,不免也感慨了一句,“原來現在都是巡撫了。”
巡撫亦算是封疆大吏了,許可權不小,太后道,“這個於廷益的名字我好像聽過的。”
對於深宮婦人來說,六部大概也就知道尚書的名字,於廷益本官是兵部右侍郎,巡撫是暫署而已,辦完事本就該回來,只是因為地方上事務頻頻,才是‘一去不回’。所以太后沒聽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