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僕人般的謙恭,前來請她們恕罪。每到禮拜四晚上,他就幫助拉甘太太生火,張羅著招待客人。他殷勤體貼,做事井然,以此討得女店主的歡心。
泰蕾斯平靜地看著他忙個不停,在他周圍走動。她以前的蒼白臉色消失了,顯得比以前健康、開朗和溫和。只有她的嘴,偶爾會神經質地痙攣一下,凹成兩條深深的皺紋,使她的臉顯出痛苦和恐懼的表情。
這對情人不再伺機單獨相見,也不向對方要求幽會,甚至不再偷偷地交換一個熱吻。在殺人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們強烈的肉慾彷彿也減淡了。殺死卡米耶滿足了他們自己永不厭足的、強烈的衝動,這是他們狂熱的擁抱也不能實現的。犯罪似乎給了他們很大的刺激和快樂,擁抱和親吻已使他們厭惡和反感了。
他們殺人,就是為了得到朝思暮想的、自由的情慾生活。如果他們願意,現在原本可以盡情地享受了。拉甘太太手腳僵硬,神情痴呆,根本不是他們的障礙。這個家屬於他們,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進出。但是,好像一旦沒有了困擾,情慾也不再能吸引他們了。他們呆在一起,平靜地談著話,看著對方,臉不紅心不跳,彷彿已忘記了那些使他們窒息的、狂熱的擁抱。他們甚至避免單獨相見,無人時他們甚至無話可說,但他們也都害怕表現得太過冷淡。於是,他們間或也握一下手,但當他們接觸到對方的肌膚時,感到很不舒服。
此外,他們認為對見面時的冷漠態度是能夠自圓其說的,他們把這種冷淡歸結為謹慎小心。他們都認為自己的平靜和節制是十分明智的行為,他們是在有意識地獲得肉體的安寧和內心的平靜。另一方面,他們認為,彼此感到厭惡是殘餘的恐懼和懼怕受到懲罰在作祟。偶爾,他們也努力憧憬著未來,設法恢復從前的熱情,但他們很快發現這是徒勞的,他們驚呆了。於是,他們只好希望能儘快結婚,他們想,一旦達到目的,他們就不會有任何恐懼,就能恢復從前的一切了。他們能重新點燃昔日的激情,盡情體驗他們的快樂。這一線希望使他們心裡平靜多了,也使他們不至陷入在他們之間已經裂開的、看不見的鴻溝裡。他們確信他們將相愛如初,並等待著終身相伴、彼此享受無限幸福的時光。
泰蕾斯從未如此平靜過。她的心情的確愈來愈好,她的全身心都沉浸在前所未有的舒展中。
夜裡,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感到心情很舒暢。卡米耶瘦削的臉和虛弱的身子不再緊挨著她,他曾使她憤怒,使她的情慾永遠得不到滿足。現在,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白色帷幕裡的處女,安寧地躺在靜謐的夜色中。她那間寬大、寒冷的臥室,以及它高高的天花板、陰暗的角落和修道院似的氣味,現在都讓她覺得歡喜,甚至對窗前矗立著的高大的黑牆也產生了好感。整個夏天,每天晚上她都出神地望著這牆上的灰磚、高聳的煙囪以及被屋頂截斷的、群星閃爍的狹窄夜空,往往一看就是幾個鐘頭。只是在被惡夢驚醒時,她才想到洛朗。這時,她就坐在床上,身體顫抖,兩眼圓睜,裹緊了自己的襯衫,想著倘若自己身邊有個男人躺著,或許就不會這麼害怕了。她想到自己的情人,就像想到一條守護她的狗一樣,她的肉體並沒有半點情慾的衝動。
白天,在店堂裡,她對外面的事情充滿了興趣。她已從自己的沉思中解脫出來,不再沉溺在憤怒和報復的慾念中。沉思使她厭煩了,她現在喜歡行動和觀察。從早到晚,她認真看著穿過弄堂的人們,熙來往攘的行人使她感到很高興。她變成了一個好奇而多言的女人,在此之前,她的行為和思想更多的像一個男人。
在她的觀察中,她注意到了一個年輕人。這是一個大學生,住在鄰近的公寓中,他每天好幾次經過店鋪門口。這個年輕人面孔白皙,留著詩人般的長髮和軍官樣的短髭。在一週之內,泰蕾斯就像一個學校寄宿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