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愛上了他。她讀了不少小說,因此,她把年輕人與洛朗比較,發現後者太粗俗了。閱讀開闊了她的視野,豐富了她的想象力,現在她懂得用頭腦去愛了,而以往她只是憑著自己的衝動和本能去愛。有一天,大學生消逝了,毫無疑問他搬走了。僅過了幾小時,泰蕾斯便把他忘掉了。
她大量閱讀小說,對小說中的一切人物以及眼前過去的每一個行人都很有興趣。這種陡增的閱讀興趣對她的氣質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她變得神經質,不時地會莫明其妙地發笑或痛哭。她內心逐漸建立起來的平衡又被破壞了,她又陷入了渺茫的空想中。有時,她會突然想起卡米耶,這使她以充滿了恐懼和不信任的情慾重新想到洛朗,她就這樣又恢復了不安和焦慮。有時她想設法立刻就與她的情人完婚,有時她又想逃走,再也不見他。那些表現貞潔和榮譽的小說,彷彿在她的本性與意願中設定了一道障礙。她仍然是不可駕馭的野獸,她曾與塞納河的氣勢爭個高低,並且曾不顧一切地投入通姦。然而,她也有善良和溫柔的意識,她能理解奧利維埃夫人的柔軟面孔和古板性格,她也知道不用殺死自己的丈夫也能得到幸福。因此,她不再能明白自己,只好生活在殘酷的猶豫和疑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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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杏出牆》16(2)
洛朗也經歷了平靜和狂熱的不同階段。起初,他感到內心異常平靜,彷彿已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擔。然而有時,他也驚奇地問自己,自己是否做了一場惡夢。他心想,自己是否真的把卡米耶扔到水裡去了,在陳屍所的石板上,自己是否真的看到卡米耶的屍體了。每當想起自己的犯罪,他便驚恐難安,感到茫然無措。他永遠也不會相信自己殺死了一個人,他那謹慎而膽怯的心不禁顫抖起來。當他想到人們會發現他的罪行並把他絞死時,冷汗就不免在他的額頭上直流。這時,他似乎感到自己的脖子上架著寒冷的刀。以前,他以野獸般的固執和盲目一直向前衝去,從不反悔。而現在,當他轉過身來,看清了他所跨越的深淵,他害怕得簡直要昏倒。
“毫無疑問,我喝醉了,”他想道,“這個女人使我喪失了理智。我的上帝!我真是蠢,簡直是瘋了!我竟為了這種事,讓自己冒斷頭的危險……還好,一切都過去了。如果一切從頭開始,我再也不會這麼冒失了……”
洛朗沉淪了,變得灰心喪氣,顯得比任何時候都更膽怯、更謹慎了。他發胖了,總是提不起精神。他那高大的軀體漸漸變得臃腫,筋骨彷彿都消失在肥肉裡。人們或許永遠也不會相信,這樣蠢肥的人還會那樣粗暴、殘忍地殺人。
他又恢復了往昔的習慣。在好幾個月之內,他以罕有的努力做一個模範職員,只知道默默地辦公。晚上,他在聖維克多路的小飯店吃晚飯,把麵包切成碎片,慢慢咀嚼,儘量拖延用餐時間。吃完後,他仰著頭,靠在牆上,舒適地抽起菸斗來。這樣,別人會以為他是一個飯後休息的好人。白天,他什麼都不想;晚上,他睡得很熟,夢也不做。臉上紅潤豐腴,肚裡充實滾圓,腦子一無所想,他感到自己很幸福。
他的肉體似乎已經死了,他也不常想到泰蕾斯。即使有時想到她,也不過像有人想起不久一定要娶的一個女人那樣。他耐心地等待著結婚的那一天,卻不把他要娶的那個女人放在心上,總是設想著婚後他將有的新地位。他將辭掉工作,帶著藝術的興趣逍遙自在地去畫畫。正是這些希望使他每天晚上都到弄堂裡的這家店鋪來,雖然他每次進去時總隱隱感到一種不舒服。
一個禮拜天,他很煩悶,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才好。於是,他就去找他中學時的老同學,那位與他合住過很久的青年畫家。藝術家正在繪一幅油畫,打算把它送去參加美術展覽會。這幅油畫表現的是一位醉臥在一塊綢緞上的裸體女人。在畫室的地上,躺著一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