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君格格第一次離開阿瑪和額娘栽滿紫藤蘿的正院,在黑夜裡穿過好幾道亮著燈籠,被侍衛嚴加看守的小門。然後她彷彿是來到了一個面積不小的湖泊邊上,湖邊有亭臺樓閣,其中一座圓滾滾的八角樓亮著三層琉璃燈,格外氣派。湖水倒映著燈火,彷彿上下成對的錦鯉的眼睛,一路沿著湖水和棧道延伸開去。景君忽然發現,她所居住的這處宅邸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上數倍。
從橋上過去的時候,阿瑪把她身上的小被子又裹緊了些,怕湖上吹來的風讓她著了涼。等到將那片漂亮的大湖拋在腦後,就又跨過幾道門,沿著迴廊走了一段。景君已經有些暈了,直到她鼻尖隱隱嗅到了桂花的香氣,而眼前出現了一座規整的宴客廳。
她恍然這應該是已經到了前院了。一個開七間門、三進的前院,屋簷極高,這樣的宗廟配置,果然是極高的門第。穿過前院即將開放的桂花林,又繞過一塊相當氣派的照壁,景君格格才看見自家的大門。五間門漆黑的大門,在黑夜中彷彿森嚴的巨獸,在昭示著主人家的不可侵犯。
她眼睛有些不夠用。上一秒還在想著,那塊照壁上彷彿是有金色閃過,難道是塗了金麼?不知是畫了什麼,匆匆一瞥就讓她覺得好看。而下一秒,她就恨不能將自家大門看得更清楚些。門是最能體現規制的,門檻是多高,臺階又多少階,她阿瑪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他們家裡只有阿瑪額娘和自己?
去看傳說中的瑪法?阿瑪的阿瑪叫瑪法,那就是爺爺。為什麼爺爺不跟父母住在一起?難道他爹是一個把老父親趕出家門,自己享受著榮華富貴的不孝子嗎?
景格格正在胡思亂想。那五扇氣派的大門就從她眼前消失了,她被抱進了馬車裡。
“佟府兵荒馬亂的,妾身實在不願意讓景君去。”她聽見邊上額娘抱怨道。
不過馬車還是快速地賓士起來,即便在阿瑪懷中,景君也依舊能夠感受到顛簸。額娘不願意讓她去五姑姑的靈堂,這是顯然的,很少會有人將五個多月的小嬰兒帶去靈堂,怕小孩子眼睛乾淨,招了鬼怪。但即便如此,額娘和阿瑪還是帶她去了。為什麼?因為爺爺要見她。
景君突然領悟,爺爺並不是被爸爸趕出家門的小可憐,爺爺……恐怕是一個說一不二、地位很高,乃至於作為兒媳的母親,沒有辦法替她爭取不去見面的權利的人。再回想起自家潑天的富貴,景君心頭有了不妙的預感。
“還好給她種了大部分疫苗。”景君聽見自家阿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有些悶悶的。“雖然人多,生大病的機率不大。”
額娘:“可是牛痘還沒種過。”
“到底歲數小了些,至少得過了七個月才好種牛痘。”
然後阿瑪和額娘不說話了,只有馬車輪子在石板地面上滾過發出的“咔噠咔噠”的聲音。
搖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車外有哀樂和誦經聲傳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很嘈雜。景君原本有些瞌睡的小腦瓜一下就清醒了,她瞪著黑葡萄似的眼睛到處看,生怕漏了什麼重要資訊。
阿瑪先下車,然後將她從車上抱下來。接著下車的是額娘。眼前又是一個高門大戶之家。不過僅有三間門的大門,顯然從地位上來說不及自家。不過相比自家裝飾上的古樸雅緻,這家顯得更張揚一些,大門是刷成硃紅色的,門頂上也是鋪了彩色的琉璃瓦。不過這會兒都拉了白色的綢布,在夜晚的燈光的照射下,顯出一種奇特的陰森來。
景君被阿瑪抱著進入大門的時候,就有兩個穿素的小廝來迎:“八爺回來了,快請。”話還沒說完,就又有一個穿素且戴尖頂白帽子的人小跑著出來。“八爺回來了,皇上已經移步正堂了。”
“皇上”,聽見這兩個字的景君心頭跳了跳,那種不好的預感好像要成真了。然而她竟然還能分出心思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