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於她原本是喜訊,可是這一邊,朱權卻仍未對她死心,估計是打算勸她退而求其次,弄個側妃或者侍妾噹噹都算是她高攀他了。每年的大年節下,他總會遣了風揚來送各種珍奇寶貝給她,美其名曰“定情信物”,讓她感受一下他對她的“誠心”。呵,她何德何能得到了寧王殿下的心,她自己的心都讓一群野狼野狗給叼走吞乾淨了。沒想到少年時期的朱權於情事上如此幼稚,跟多年以後的那個獵花高手寧王相比,簡直是萬萬不及,竟然幼稚到將珍寶和感情畫上等號,難道一文不名的人就不配有感情麼。
而且每一次,等風揚一番恩威並施地強迫她收下“信物”之後,風揚又會瞬間轉換成知心大哥的嘴臉,勸她要珍惜寧王的心意,要懷著感激和仰慕之情,等著寧王於百忙之中抽空來迎娶她。
風揚仰天嘆氣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作為女子,能自由活動的地方不過是一所宅院而已,就算那宅院大得像一座城,它還是一所宅院,這座宅院的主人,就是院子裡所有女人的夫君——說的他彷彿比女人還了解女人,比滿天神佛還同情她們女人一樣。
風揚揮舞著一把潑墨摺扇,慷慨激昂地說,許多女子終其一生都得不到夫君的愛,比如那謝巧鳳,費盡心思換不來寧王的一眼眷顧。而她一個大宅門的夾縫中求生存的小女子,還未過門就已經讓寧王牽腸掛肚,嫁過去有多少榮寵可想而知。再加上寧王的身份地位和人品才貌,是天下女子爭相傾慕的物件,這天底下沒有他配不上的女子,也沒有他得不到的女子。如今他只是想得到她這樣一個卑微的女子,所以她應該滿懷榮幸地等待著上王府抬來的花轎,等嫁過去了,她自然一生無憂無慮,榮寵不衰——這是寧王對她的鄭重承諾,決不食言。
而今,拆出了這樣一封信,原本因風揚近一年不見人影而暗自欣慰的她,又一次如驚弓之鳥一般,甚至連離家出走的小包袱都打好了。她有全濟堂和怡紅院,有價值一萬五千兩的銀票和田契,已經趕上當年老太太嫁到羅家時帶來的嫁資之數了,若非想要親眼看見二房諸人的下場,若非想要接著羅家接近天家,給自己謀求一個不讓人低瞧了去的榮光身份,讓母親也能挺直腰桿,從道觀中走出來曬曬太陽,她原本可以早早就甩手離開,跟過去劃清了界限。
好幾次她真的真的想要甩手走了,可只要看見孫湄娘還逍遙快活地做著羅府主母,看見她手腕高超地將府中眾人收得服服帖帖的本事,看見她眼前的春風得意,能讓自己立刻聯想起在那個黑暗的水牢中,自己抬頭仰望時,看見的那一張被水井柵欄切割成幾塊的笑臉。每次看到那一幕,自己的臟腑好像就被烈酒浸泡過了一般,獲得了繼續在羅府待下去的勇氣。
對一個選擇袖手旁觀的朱權,她都絕對不能原諒,何況是親手向水牢中投放毒蛇、活活咬死了自己湉姐兒的孫湄娘母女。只要不報了這個仇,她的生命就永遠不完整,只有這兩個人得到應有之報,她才能真正意義上開始新生活,她這樣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報仇,報仇,這是正義的復仇……
可是她真的擔心,在她還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前,那不懷好意的朱權就真的如他的信上所言,給她弄一個像樣的假身份,將她移植到王府的土壤中去。雖然那裡也住著一幫子她的故人,但她不想會她們,那會讓她想起她曾是她們中的一員,“深愛”朱權的女人之一。只要她自己過得衣食無憂,日日銀票上門,再遙想著那群女人為了爭一個朱權而打破頭、抓破臉的情景,她就已經足夠開心了,實不願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去看一個現場版的妻妾奪夫戰。
因此,自從蟬衣這一次的過錯,進而幫她發現了這封寧淵留書之後,她這幾日最想念的就是孟瑄。如今看來,就算她能指揮著柏煬柏去勸止朱權,朱權也很可能是陽奉陰違的先哄走了柏煬柏,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