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其不意地對她下手,讓她陷進暗無天日的牢獄。
在何當歸見到孟瑄之前,她覺得孟瑄是現在唯一能救她,也最適合救她的人選。她甚至在想,他肯定是非常樂意救她的,畢竟每次閉上眼回憶起他的樣子,都是他莫名熟絡的友善笑容,以及他對她無私的幫助。這一點她雖然口上不說,心中卻也深深明白她學了他的心法,又讓他煉化了真氣再渡還給自己,她實在是佔了大便宜的。
至於他為何如此幫她,除了他說的真氣從他經脈中過一回,讓他也有收益的理由,她把這個“無私的幫助”理解為“同類的互助”。老天作證,在見到他之前,她真的這樣想。
等何當歸見到孟瑄之後,她覺得他離她好像遠了不少,經過兩年的軍中洗練,他的面部輪廓硬朗了不少,脫去了三年前曾讓她暗暗嫉妒過的脂粉美顏,如今的他再也不會被錯認成女孩子了。這樣的孟瑄,彷如一塊雨中玉璧,清透的沒有一絲瑕疵,又如一柄收於劍匣中的絕世寶劍,靜如萬古玄冰鐵,動若五嶽寶塔峰,白練所至之處所向披靡。這樣的孟瑄,他還認得她嗎?
這一個曾在萬籟俱寂的夜晚,擁著她為她傳功,在她假寐之時,低聲道出了他最深秘密的少年,時隔三年,他還是她的“同類”嗎?他還願意向她提供無私的幫助嗎?讓她名正言順地逃進孟家的避風港,等朱權死心之後再轉回羅家,繼續她的第一使命——復仇。
雖然聽起來對他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因為孟家是朱權最不願意去啃的一塊硬骨頭,孟瑄只要演兩場戲將她從羅家帶走就好了,可是,看著那個出色得不像話的少年,他會願意讓她做他“名義上的小妾”嗎?
所以初見他的第一眼,她的胸口彷彿揣了一隻不聽話的小兔,蹬撓得她心裡慌慌的。細想起來,她沒有看到他的告別留書,沒為他送行;後來她收到他的來信,說他“受杖兩百,筋骨齊斷,臟腑盡碎,命不久矣”的信,她研究一下他的字型,發現依然蒼勁有力,就九成以上懷疑他採用了誇張的修辭,最後也終於沒有去看他。他幫了她很多次,而她什麼都沒有為他做過,她還可以打著一個“同類”的名號向他求助麼,在體驗過她的冷漠無情之後,他還願意援助她麼。
就這樣,她在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中跟他重逢,心中帶著三分欣喜,七分不安。雖然她垂著頭不去看他,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他所站的位置;雖然他從未轉頭看過她一眼,但是她彷彿感覺到他的後腦勺上生了一雙眼睛,那眼睛不帶感情地遠觀著她。
士別三日刮目相待的一對少年和少女的師徒,在人群中刻意地裝成兩個陌路人,時間越久,她就覺得越惴惴不安,心中忍不住在想,他果然是惱了她的,他大概一輩子都不肯認自己這個沒良心的徒弟了,連師父的吐血遺書都不理,連師父最後一面都嫌麻煩不肯去見。
胸口有一處空了,酸酸澀澀讓她空得難受,上岸之後一直沒有暖和過來的手腳愈發冰涼了。這種心酸的感覺從何而來,經過三年對這個“新人世間”的適應,她不是已經用堅硬的盔甲武裝好自己了麼,還是她正在心虛,覺得虧欠那個少年良多?他將他埋在深海里的夜明珠一般的神秘身世講給她聽,她卻守著自己的夜明珠,告訴他自己匣子裡裝著石頭,她是不是太虛偽了呢。
儘管當時他講出他的秘密時,一心以為她是早已睡熟了的,而她因為眷戀著這樣的依偎和珍貴的溫暖,以致久久不忍睡去。講完之後,他驚慌地察覺她是醒著的,於是就反覆地求告和叮嚀,讓她嚴守他的秘密。其實他不用那樣低聲下氣,他的本領那樣高強,可以輕輕鬆鬆讓她永遠地閉上嘴巴——她知道,若將他換作朱權那樣的人,她會立馬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樣子想著,她對他更加愧疚了,感覺著他身上只對她一個人散發出的疏離氣質,她開始暗暗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