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正照面。
這人長得頗俊朗,臉型是北人的英挺,眉目卻有江南的溫潤。論風度或許拓拔鋒更好,但或許是整天洗澡傷了元氣,近瞧可比他憔悴多了,也老多了。
“他在沐浴,請稍候。”我放下筆,站起來。
自從那天我醒後,拓跋鋒就以我的主人自居。那我只能識時務,有外人的時候,不妨盡一盡婢女的本分。
“你,可好多了?”那武將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複雜,說出來的話更奧妙。
“你知道我不好?”我大奇,“你認得我?”
誰知他卻又不答了,擺出一副拒人千之外地樣子,負手看帳子的穹頂。
然而巨大的好奇心,已經令我不由自主地貼過去,“你可要喝茶?”
“不必了。”他見我靠近,倒退兩步坐到客座上,仍然是一副坐立不安的尷尬樣。
我還是抓起茶吊,倒了一杯奶茶,遞給他。
果然,他接了下來,剛想喝卻又放在一邊。
“怎麼了?”我不解地問。
“……這是郎主的杯子。”他小聲說,彷彿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我皺起眉頭,此地的男人都有潔癖不成?
“你不會也每天都洗澡吧?”
“不。”他有點愕然的樣子相當可愛。
“那麼多久洗一次呢?”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黑黝黝的面板。
“七……五六天吧。”他的臉黑裡透出紅來,鼻尖也冒了汗珠。
“那我和你合得來。”我滿意地笑了。
“呵……”聽了我的褒揚他忽然又象剛開始那樣神色複雜起來。
“可能請教大名?”我坐到他正對面的位子上期待地看他。
“我的封號是雪城黑剎啟。”這是他進帳篷以來第一次抬眼看我,彷彿是想從我臉上看出花來。
我悻悻然道:“好長的名字啊。”他不失憶,不洗澡,好嫉妒。
“名字是容甯。”他淡淡地補充。
“容甯麼?這個好記,好聽。”
“那麼你呢?”這是他進帳篷第一次發問,卻一語劈中我天靈蓋。
一陣劇痛從頭上蜿蜒而下,我大概臉色都變了。容甯驚慌地站起來,“你怎麼了?”
“……沒事。有點頭痛。”我按著自己快要炸開的頭,閉上眼睛,還是無法去想十天前的事麼?
“怎麼了!”拓跋鋒的聲音響起,容甯扶著我的手卻鬆了,我失去重心正要摔倒,一個散發著乾淨皂香的身體接住了我。
“又發作了麼?”溫暖的手按住我頭上的穴道,頓時痛就減輕好些了,眼睛也可以勉強睜開。
“去睡吧,我就來。”拓跋鋒出浴後的微笑,那真是:
醉臥紅塵呼不醒,落花如雪春風顛。
作者有話要說:
姐辛勤地耕耘,忘我地耕耘。不好看我吞了這章^…^
第6章 雲山之逢
天授十九年春四月,漢簡郡王宇文雍遣禮部尚書劉存周納幣贖靈。魏雪城主黑颯啟容甯奉命禮遇之。
“初日枝頭露尚涵,春光如酒亦醰醰。青山綠水知何似?愁絕風前鄭所南。”劉存周喝多了,看著營帳外的夕陽雲山,長嘆一聲,又掉了一句文。
“劉先生,好詩好酒量。”容甯舉杯也自幹了。
“詩,不是我寫的;酒,豈敢與雪城主一較短長。”劉存周捋須一笑,又謙遜又圓滑。
“劉先生太謙了。”容甯回首看了看席面,已經是數度更換菜餚,酒真的喝得不少。
劉存周斂容正色道:“雪城主,這迎回帝靈的大事蒙你周全,不僅敝上感激不盡,就連區區也銘感五內,永世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