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又掐了我半晌,方緩緩放開:“老僧業已放手,娘子何時放手?”
我被他問得心神不寧,一時脫身,拉著拓跋鋒便走,誰知拓跋鋒竟紋絲不動,我更怒道:“你還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小樨,惠法師命你題壁,也是緣法,你就勉為其難罷。”拓跋鋒握著我肩,眼神中萬千懇求之色,平日從不曾見。
“真信這個,往日你自己怎麼不多抄幾遍金剛經,消消戾氣?”自從那老和尚點我眉心起,一股怒火便梗在我胸口,無處出氣,對著他我亦口不擇言。
拓跋鋒眉頭皺起,道:“我只不希望你……”
“別說了。十九層地獄抑或十八層地獄,對我而言亦無甚差別。若那你果然怕時,我便你替題了此壁,亦可。”我把頭偏向一邊,卻見那旁觀的眾人皆如頑石般無情,那漫天的星斗皆如仇敵般冷笑,和尚手裡的火把更似我心頭怨念烈烈難消。
“好,我是怕,你就去寫罷。”誰料想拓跋鋒竟這麼說,他把我肩膀一轉,直推到石壁之下,簡直象小時候我爹押我去上學,一直解送到老師書房裡。
“惠法師,你怎不教他來寫?可是因為他身世很清白,手段很仁義?”我扭頭瞪著拓跋鋒,冷嘲熱諷地問老和尚。海其騰君這些年南征北戰,鐵蹄過處,亡魂何止千萬,你卻為他的皮相矇蔽了不成?還是說你嫌棄他字不好,更或者是佛門也欺軟怕硬呢?
“他,是眾生的定數,你,是此世的變數。”
惠禪師看了拓跋鋒一眼,扔出這麼句話,便眼眸半闔,又緩緩靠坐於石壁之下。
知客僧卻只當是塵埃落定,已開始監督著小和尚們搬石頭了,那四方形的青石板依次變窄,層疊壘於石壁之下,逐漸把之前眾人寫的字跡都遮擋住了,一會自然是要踩著石頭,從石壁上部開始寫了。我怨憤地剜了拓跋鋒一眼,你也不怕我跌死?
“不過是題個壁,為何突然之間,怨氣這麼大?”高惟謙冷眼旁觀半日,忽然開口,倒好像一言驚醒夢中人。我低首緘默,這個惠英禪師一定在西域學得好妖術,片刻之間竟令我溫故了一生之痛,我怎麼能不驚怒,我怎麼能不憤慨?
“娘子琬琰其表,風雷其中,倒是驚人得很。”高惟謙側首看了一眼拓跋鋒,居然頗有同情之色。這傢伙平白獲法師千金之贈,卻不即刻跟著知客僧去拿錢,一定也是好奇心重不過,想看著我寫完了再走。
“高先生當年在京師,貧至斷炊,不改平素,聽聞崔玄門人一字百縑求你諛墓,尚不可得。如今卻汲汲營營,東走西顧,國賊亦肯當了,不知要這許多阿堵物來何用?”我橫眼看著高惟謙,其實他的試卷我卻看過兩份,文章確實很好,策論亦甚有洞見,若真在朝為官,多少年後何愁不又是個劉存周?
高惟謙淡淡一笑,道:“娘子為誰人題壁,小子就為誰人賺錢。道理是一樣的。”
“那尊夫人,倒還真是能花。”我忍不住笑了。一千兩黃金都可以裝備千人之旅了,他竟要這麼許多去奉承佳人?從前倒不曾聽說高惟謙有出入風月場所的愛好,何況征戰之年,各行歇業,正不景氣,即便是名重一時的花魁,也要不了這麼多吧?
“呵,娘子博古通今,豈不知昔日魏武王贖取文姬,又何止千金?” 高惟謙眉頭一蹙,終於有些忿然之色。
原來如此。我想起昔日劉存周至拓跋鋒營中納幣贖靈之事,不由生了幾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索價千金,看來先生之妻,倒是德才過人的。”拓跋鋒也聽了多時,此刻開口,自然是有周全之意。
高惟謙卻不觀山色,只是望著拓跋鋒疏遠地一笑,並不介面。
便在此時,那石頭臺階卻已壘好了,數小桶硃砂水均勻置於臺階之上,以備我筆幹可用。知客僧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