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除了盧婉英還有什麼好說的?”王樨眉一蹙,冷笑,“高先生行期緊迫,我也時間寶貴,一切故弄玄虛今日此刻務必免去,可好?”
高惟謙倒吸了一口氣,無話可說。王樨卻是歇了一口氣,目光落於梅花枝上。
“先太傅宅中的梅花林,你見過沒有?冰姿鐵骨,很象宗姬……她一直比我有毅力。”回憶往事,禍水的表情有一霎那變得柔和,但那黑眸一落到高惟謙身上卻又很快變得審慎至公,“宗姬是我至交,我希望她好,高先生自然也是如此?”
高惟謙只有點頭的份。
“也許世道好的時候,似高先生這等謙謙君子,原也可託付終身。只是如今是亂世,”王樨嘲弄之色溢於言表,“高先生肩不能手不能提,要如何護得她周全?”
高惟謙咳嗽一聲,道:“小子只是沒有武功,身體還不若王妃以為的這麼差。”
“沒有武功差不多就是廢人,比如你要如何至勤郡王府中盜人?崑崙奴僱好了麼?”王樨冷笑著斜睨高惟謙。
“王妃既然有意成全我,又何吝闊闊的八行書?”高惟謙直視那禍水,並未被激怒。
“色令智昏啊,高夷簡!”禍水的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要是容甯任我擺佈,我還要你作甚麼?寡婦改嫁,只要不殘疾,嫁誰不是一樣?”
“王妃娘娘,或許你自以為與人謀忠,但我請你不要侮辱宗姬,至少,在我面前。”高夷簡面無表情,冷冷看著她,“高某何時說過要娶盧宗姬了?高某於八年之前在玉泉關外邂逅盧婉英,答應陪她千里尋夫,未承想宗姬竟為柏氏所掠,我辛苦奔波至今,只為踐諾而已。其餘之事,高某從未奢望,王妃更不用想得太多。”
一席話出,王樨靜默片刻,方道:“‘征夫數載,萍寄他邦,去便無訊息,累換星霜……枕上待公卿。回故里容顏憔悴,彼此如何。’我哥哥死了十年了,宗姬疊逢變故,你難道未曾發現她有時候神思恍惚神智不清麼?”
“假以時日,還是可以醫治的。而且,”高惟謙皺起眉頭,在他眼裡,再為難的事情,亦有解決之道,何況他,不惜代價,“那首詞是‘枕上長噓,待公卿歸故里。’王妃故意脫落二字,未免謔虐太甚。盧宗姬即是冰姿鐵骨,當不曾‘枕上待公卿’!”
王樨凝視他良久,嫣然道:“好極了。高先生不負我望,我也當開誠佈公,實情是,我與海其騰君同床異夢,決裂在即,屆時一切與王樨有關之人之事,靡有孑遺必然受累。是故,盧宗姬不可再留在雪城主身邊。然而,金吾鐵衛許北辰又以王氏舊臣為標榜,宗姬之子為傀儡,號令王氏舊部意圖亂世為王,是以,盧宗姬又不可以落於許北辰手裡。現在,高先生可還有妙策拯佳人於水火麼?”
高惟謙眉峰長蹙,還不曾理出個所以然,王樨已站起身來,如同打賞一般,賜了錦囊:“去和容甯做個交易。乘他現在未必對宗姬動了心,他應該會願意,用她和你的自由來換幽州流寇的秘密。”
第75章 肺腑之言
簷瓦上冰箸未消,院中白梅依舊,北地春來遲,但我怎會忘記宇文氏破國辭廟之日,就是今天。
竟已是過去一整年了麼?窗外藍天高遠,而那一天,自黎明起就昏暗無光,我還以為,我會相從他於地下……
如今容甯以幽州為軍營,勢力暗增;宇文雍據幷州而稱帝,腳盤卻也站穩了;蕭桁終於以叔父攝政,忙著應付朝野內外非議之聲;許北辰則以復國討逆為旗幟,號令舊日同袍,稱雄於幽並之間。
天下既亂,民生不安,而在權利與慾望的驅使之下,以上諸君誰會因為害怕鮮血,便停止征服與踐踏呢?當然,這也不關我事,既然海其騰君能令所有的災禍、亂離、不幸都離我遠遠的,為什麼我還要去想這些無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