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不確定,不如不提,以陌生人的身份開始接觸。
“別道歉,我只是有點吃驚,完全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齊誩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他雙手之上,安慰似地按了一下。感覺到沈雁的手在他的輕握下漸漸放鬆,不那麼僵硬了,他才感慨萬千地邊笑邊嘆,“我只是想不到,你也一直在觀察我。”
想不到,觀察者亦是被觀察者。
原來在他隔著手術室的玻璃牆,一筆一劃記錄描述那個人的所有關鍵詞之後,自己也不知不覺成為觀察物件。一方知情,一方懵懂,卻都在謹慎而細緻地觀察對方,由好奇到好感,由無意到在意。
關於彼此的回憶像記事本上的一張張紙箋日積月累,回過神時,量變已經成為質變。
更重要的是,這種質變並不是單方面的,而是相互的。
一旦知道了這些,心裡便沒來由的一陣柔軟,軟得像在陽光下融化的糖果,裡外都是甜。
“為什麼借這本書回來?”笑著回到原來的話題。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不由自主想讓眼前這幅拼圖更完整,更清晰,哪怕“沈雁”與“雁北向”合二為一。
“因為你答應了。”沈雁忽然說了一句令人困惑的話。
“嗯?”
“因為你答應我,讓我每天陪你說說話。”午後的光線照在沈雁臉上,眉梢處微微泛白,襯得他的眼睛愈發深黑,沉靜。話說了一半,他嘆口氣,這才緩緩接下去,“這個提議雖然是我先提出,但是……因為我曾經的病症,我怕自己聊天的時候會冷場,會找不到話題而讓你覺得無聊。後來我想起你曾經借過這本書,所以拿回來看看,想知道你讀過什麼,從中找到可以聊的東西,說不定能用上。”
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卻和剛剛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看來不只是觀察,主動探索的想法也是相互的。齊誩彎著眼角看他,笑嘆:“還有什麼事情是你瞞著我,我不知道的?說說看。”
沈雁抬起頭,有那麼一小會兒緘默不語,只是凝視。
“還有就是——其實我現在很緊張,”他啞著聲音,輕輕道,“因為不知道雨會不會停,所以緊張。這個……算不算瞞著你?”
算的。
沈雁還真是瞞住了他,如果他開口之前,手指上微微的顫抖沒有傳遞過來的話。
齊誩感覺自己的心被輕輕颳了一下。那種力道就像以前小歸期用肉墊撓他的手心,沒有任何殺傷力,毛茸茸,軟綿綿的,恰好能觸動一種憐愛的情緒。
身體在語言之前行動,在沙發上挪過去,衣服蹭著衣服,手也疊在一起。
齊誩稍稍把頭一偏,枕在沈雁的肩膀上。
“沈醫生,”他的頭很輕地靠著,幾乎沒有落下什麼重量。臉朝下看,看著自己的手指無聲地在對方手指上磨了兩下,“其實不管是晴是雨,你都應該有辦法才對。”
那隻手似乎有所意會,緩緩反轉過來,與他十指相扣。
齊誩低聲一笑:“要不要我教你?”
沈雁沒說話,但齊誩感到他側了一下臉,似乎靠在了自己的頭髮上。
“放晴的話,就按照你說的;下雨的話,你就留我到晚上,反正有雨,走也走不了,然後一直留我到第二天。如果還在下,就留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總有一天會等到放晴的,不是嗎?”
一邊呢喃,一邊用餘光望向窗外。
窗子框出來的方格里,背景上的陰雨雲層從中分開,裂了一道狹長的縫。有三兩束嫩生生的陽光如同萌芽破土,筆直地射下來。
一起來到公寓,簡單地收拾東西。
齊誩需要的並不多,揀幾樣日常用具,一些換洗衣物,一沓從單位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