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鬧得撕破臉皮對簿公堂,如今不落井下石,就得誇聲不愧是正人君子了,也只得起身道謝。
“大人原不用這般勞碌的。”林沫半真半假地勸道。
王子騰苦笑:“能有什麼辦法。”他不是林沫,他早前升官,雖說有自己努力,到底還是四家在後頭託著,現下是甩不開掙不脫了。到底還問了一聲:“現在戶部催債催的挺緊,可是出了什麼大事?”其他人家倒罷了,史家說是一門雙侯,偏偏欠了不少,現在一家子過得苦哈哈的。
林沫奇道:“沒出什麼事——可是當年跟太宗皇帝打下的條子,該是十年前就好還了。”人家都拖賬拖了十幾年了,還不許債主催一催?非得等到國庫空了才能要錢?
他回答得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讓一直沉浸在舊例的王子騰一愣,說不出話來。
可是還有別的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不識字的市井頑童都知道的道理。
史家的事到底還有迴轉的餘地,不過是變賣些家當還清楚賬目就是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寶玉。
王子騰以為,只要沒什麼人插手,寶玉應當是能留下條命來的。
對皇帝看來,甄寶玉還是賈寶玉,都沒什麼關係,橫豎都是棄子。雖然此舉定會讓皇上徹底地厭棄賈家,但也是沒辦法的事了。撐的過一時是一時吧。
說到底,他從九省檢點的任上趕赴京城時心裡就有數了,明面上升了官,實際上丟了實職兵權,說到底,也就他們家那些人覺得自己是體面了。若他還在九省檢點的位子上,何至於同現在似的,自己親自求爺爺告奶奶也沒個搭理的人。想當初,可是連王家的女眷都能管些事的。
林沫客客氣氣地目送王子騰上了馬,才鑽進了自家的車子,腦子裡轉了一圈,啞聲道:“直接回吧。”
他今兒個得空吃些熱乎的東西,本想著瑞文口味同自己差不多,可以一起來嚐嚐新鮮——都是這樣的出身,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倒是想嚐嚐野味了,不過仔細想想,再怎麼被忽視,瑞文也是王府公子,他貿貿然地把人接出來,亂了規矩不說,若是叫瑞文因此被韓王、韓王妃疑上,他可就罪過大了。
待回了家裡,天還亮堂,他隨口問了一侯妃在做什麼,便命聆歌把桌子擺到了園子裡去:“到溱沚去,正好今天沒有風,那裡也涼快,我吃熱和點。”
溱沚正在園子的正中央,是池子裡頭的一塊小地兒,卻是人工的——乃是一塊難得平滑漂亮的大石頭,得踩著布好的石塊路兒走過去,或者乘船去才好。地方也不大,只夠擺一張桌子,坐三五好友罷了,好在他今兒個吃飯也用不著人服侍,自己燙著吃也好。只是到了地方,竟發現靜嫻也在那兒坐著,還替他燒好了鍋子。
“這是?”
“老爺還真是,吃個豆腐也能吃出這樣的花樣來。這樣的天吃鍋子,也就你一個人不怕熱了。”靜嫻嘴上這麼說,手裡卻沒閒著。
鍋底是昨兒個熬了一夜的小雄雞湯,把油都撇了乾淨,還添了幾片人參,算是大補之物,確實用來燙涼性的豆腐的,尤其這豆腐還是綠豆做的,細嫩柔滑,比外頭買得更軟些,旁邊是一碟子加了秦椒沫的老陳醋,這醋昨兒晚上泡了一夜的蒜末兒,問得出辣味蒜香同鮮酸味,格外地開胃。
林沫許是打小因為身子的緣故,吃得格外清淡,等自立門戶了,口味就愈發地重些,好在靜嫻同他算是同鄉,倒也能跟著吃一兩口,若是黛玉在,只能坐得遠遠的笑話他活似個貪吃蟲子。
“和惠公主來的時候,妹妹大約能回來一趟。她如今身份不同,當時的屋子是不能睡了,器物用具都不合她身份。不過燕子坊我還留著,她的性子,是願意回那兒坐坐的。我琢磨著她的新屋還是要在園子裡的,到時候我搬出來去你院子裡住幾天就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