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該出去看看有沒有星期天照常營業的餐廳?要不就找個有賣三明治的酒吧?”
“不,海德雷叫我們待在這裡。”
“你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老天給予女人最棒的天賦是——”邁爾斯試著微笑,儘管他覺得自己笑得很僵,“不會在不恰當的時刻提起食物這件事。”
“抱歉,”芭芭拉說。沉默半天,“費伊會沒事的,你別擔心。”
“是的。她會沒事的。”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默不作聲。芭芭拉扯著扶手椅邊緣的線頭。
“這麼做對你來說意義很重大嗎,邁爾斯?”
“這根本不是重點。我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已經經歷了人生中最糟最齷齪的事。現在應該是還她清白的時候了。真理應該得到彰顯!這是……”
他從床上拿起費伊的帽子,又馬上放下。
“話說回來,”他又說,“這又有什麼用呢?”
“你跟她又沒認識多久,”芭芭拉悶不吭聲好一會兒才開口,顯然心裡經過一番掙扎,“費伊·瑟彤怎麼已經跟阿涅絲·索瑞和潘蜜拉·霍慈一樣真實了?”
“我沒聽懂。你究竟在說什麼?”
“在貝爾翠餐廳裡,”芭芭拉避開他的眼神說,“你曾說,一個歷史學家的上作,就是將那些距離遙遠的人、死去的人、遠離的人,引進現實的生活裡,視他們如還健在的人。你第一次耳聞費伊·瑟彤的故事時,說她還不如阿涅絲·索瑞或潘蜜拉·霍慈來得真實。”
芭芭拉手沒停地拉扯扶手椅邊上的線頭,用矛盾的口吻說:“當然,我聽說過阿涅絲·索瑞,但我從沒聽過潘蜜拉·霍慈這個人。我——我試著去查百科全書,但是她的名字不在裡頭。”
“潘蜜拉·霍慈是英國攝政時期的美女,有人懷疑她是邪靈。但也是一個令人神魂顛倒的絕代佳人。我曾經讀了許多關於她的事。另外,拉丁文的panes除了表示麵包的複數形之外還意味著什麼呢?就上下文來看,這個字絕不可能是指麵包。”
芭芭拉對這出其不意的問題眨了眨眼。
“我想我的拉丁文還不夠格當專家。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呢,我之前做了一個夢。”
“一個夢?”
“沒錯,”邁爾斯沉悶又無精打采地思索這些瑣事,以打發這段情緒不穩定的時間。“這是中古拉丁文裡的一段話。你應該懂一點拉丁文,像是特殊動詞結尾,還有用u取代v,”他搖搖頭說,“這一切都圍繞著panes及‘那些事’,但我現在只記得最後以以開頭的句子。否認‘那些事’的存在,絕對是蠢行。”
“我還是不懂。”
(為什麼他胸口那股令人受不了想吐的感覺老是揮之不去?)
“是這樣的,我夢見自己走進圖書館找一本拉丁文字典。潘蜜拉·霍慈和費伊·瑟彤當時都在裡面,坐在佈滿灰塵的書堆上,非常肯定地告訴我,我叔叔沒有拉丁文字典,”邁爾斯笑了起來,“可笑的是,我只記得這一段。我不知道弗洛伊德要怎麼解釋這個夢。”
“我可以解釋,”芭芭拉說。
“有些事很邪門,我在想。不管夢到什麼,都是撞邪。”
“不!”芭芭拉慢條斯理地說,“並非如此。”
在這段時間裡,她眼見邁爾斯陷入矛盾、掙扎、無助,她炯炯目光中閃爍著憐惜。芭芭拉倏忽站起。兩扇敞開的窗子迎著細雨連綿的午後,乾淨潮溼的空氣撲來。邁爾斯終於發現,對街的廣告櫥窗和恐怖巨牙已經關上了。芭芭拉轉身面朝窗外。
“可憐的女人,”芭芭拉說,邁爾斯知道她指的並非已逝的潘蜜拉·霍慈,“不幸、愚蠢又天真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