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麻利地在車邊擺好足踏,扶了她從車中出來。
有嬌貴娘子出來,一時引得大街兩旁的民眾墊腳伸脖地一陣爭相觀望。終究是大興城中的百姓,大約也時常見些市面,見長孫氏帷帽皂紗遮面,大多隻遺憾地嘆兩聲,又放回了踮起的腳尖。
“杜先生。”她款步上前,盈盈一拜,“此番多有辛勞。”
杜如晦舉手一揖回過禮,“卻是在下要多謝夫人照拂七娘。”
這一句直教長孫氏一顆懸了好幾個月的心騰地落回了原處。暗底裡忖道,人我是替你安然帶到了,自此終是能撩開手去,不必再揹負那重如千金的一條小命了。這般想著,口中匆匆別過,帶著一眾女眷,逃似地魚貫而過。
這般多的馬車和人,一家一家地只從一個門洞內過,也不知幾時才能過完。杜如晦往城門外走了幾步,長長一串,人多紛雜,地下原本瑩白的積雪也教人踩踏成黑泥。他微揚了揚眉,撩起袍裾,一腳腳地順著車陣向前尋去。
直走到車陣的最末,方才瞧見杜齊趕著的車,正揚著手中的鞭子,向他招呼,“阿郎,阿郎。”
杜如晦快步上前,車內的人掀開簾幔,卻是原晉陽城中的那廚娘,抱了拂耽延要向他作禮,他揮了揮手,“罷了。”目光早已飄到後頭阿達趕著的那駕馬車上。
那馬車嘎吱吱地停下,簾幔一掀,阿柳笑吟吟地從車上跳下,屈了屈膝,“阿郎。七娘在車上呢。”說著面掛了收不住的笑意,自往杜齊那駕車上去擠。
穆清原想掛起簾幔,待阿柳跳下車後,她的眼底無來由地起了酸脹,便只躲在簾幔後頭,悄悄地按壓著眼眶。
突然簾幔晃了晃,一陣冷風捲入,她卻未來得及覺出寒意來,瞬息間整個人連著裹在身上的那襲大毛斗篷,一齊落入了一個暖烘烘的胸懷中,她不必睜眼瞧,僅憑那股極其熟悉的溫熱氣息,也知曉是誰。於是她緊閉了雙眼,不教眼底的那點酸脹跑出來添亂,免得擾亂了她此刻灌滿全身心的滿足。
過了許久,只覺腹中結結實實的兩下蹬踢,穆清不禁“哎喲”輕喚了一聲,分出神去捂肚腹。
杜如晦這才留意到她已隆起的小腹,歡喜且驚異地伸手觸撫了幾下,抬頭笑問:“產期幾時?”
“大約在四月頭裡。”穆清低頭瞄了一眼自己如今有些笨重的身子,心裡倒是巴望不得產期能早些臨近。才剛冒出這個念頭,腹中又是一陣跳突。
杜如晦的手心正覆在她的腹上,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這一陣悸動,心裡頓時湧起了幾許感懷,口中卻笑怨,“這頑劣性子像誰?”
“當真是頑劣呢。”穆清忍著笑,微微嘆氣,惆悵地將整個身子靠在他肩臂上,“頭三個月折騰得我吃喝不進,好容易能吃了,又太過能吃,白白將身子吃沉了,如今長了氣力又整日揮拳舞腿的,教人日夜不得安生。這般能折騰,難不成,日後要作個小郎將?”
“倘或是個小女娃,豈非同英華如出一轍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認真地問。
穆清脆聲笑了起來,許久不曾這般抒懷暢意過,清朗的笑聲連簾幔外坐著趕車的阿達也能聽見,不苟言笑的臉上亦舒開朵朵笑紋來。
車早過了金光門,又足行了半個時辰,穆清忍不住問道:“怎還未到?大興城有多大?”
杜如晦支開窗格,向外張望了一番,“這就快到了。”L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長安錦年(二十二)
穆清湊到窗格前向外望,這座城雖不及東都繁華,卻是要大上許多,坊外大道寬闊乾淨,全以打磨平整的巨石鋪地,最寬處約能容六駕齊驅。街坊錯落有致,大抵都是方方正正,坊與坊之間的道路闊度相當,如同棋盤格似的,較之東都不僅不輸絲毫,更顯從容寬廣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