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上,直到消融了竟是紋絲不動。
“他行這離棄之事,實非首次,當年他遠赴餘杭求學,已作下過一回。”高家娘子浮誇地唏噓,“這原不干我甚麼事。只是我亦曾為杜家婦,年紀上比你虛長這許多歲,想來總心有不忍,便自來妄勸你一勸,以你這年紀姿容正當芳華,莫要將大好年華白賠在裡頭。”
“多謝夫人提點。”穆清好似此時方才活泛過來,微微笑道:“七娘家世平淡,門第微薄,自是不能同夫人相比擬的。便是遭了離棄,也自認了。因尋覓不著他,生計成迫,故一心一念要打聽他的去處,追攆了去方能成活的。若是夫人當真見憐,還請……”
“唐國公已遷至樓煩郡任太守。”高家大娘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話,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扔出一句,闔上窗格,冷哼一聲,“痴人。”
馬車車輪再次滾動起來,車伕高揚了兩鞭,掉頭往城內駛回。劉大自值所躥出,跳至穆清跟前,亢奮激動道:“恭賀七娘,得償所願了。”
穆清只猛然點了幾下頭,急忙自石樁子上解下馬韁繩,一壁踩上馬鐙一壁匆匆揚聲道:“劉大哥的恩惠,改日自當拜謝。”遂催馬而去。
原是往思順坊那頭策馬,路過南市街口,忽心念一轉,記起上月康三郎已自南邊回來,接後的事,或只他能幫得上。這便撥轉了馬頭,直往康三郎的酒肆趕去。
康三郎瞪著大眼,半張了口,在高案邊呆了許久。
坐於他對面的穆清伸手在他眼前掠了幾下,催問道:“如何?”
他直將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斷乎作不得。尋個往雁門關去的商隊倒不難,待開了春定是有人要往那處行商去的。只大多商隊因嫌累贅又怕惹事端,是從不許女子婦人隨行在商隊中。”
“怎就作不得?”穆清向他那邊傾了傾身子,“我只扮作商家的小郎,待你尋到往雁門關去的商隊,便將我充塞在內,稱我原與你沾些親緣的,要往樓煩郡一趟,一路尋個照應,一應搬扛繁雜活計,我皆做得。”
“唔,這倒是個法子。”康三郎沉吟了良久,終是點了點頭,“商隊行途困苦,搬貨扛物,風餐露宿,興許,時運不好還會遇上劫道的……你可受得?”
“能困苦過雞鹿塞外的漠北地?”穆清柔柔笑道:“如今我還有甚麼是受不得的?”
康三郎深吸一口氣,突然就敬起了面前這看著嬌弱的女子,遂鄭重點頭應諾。心內暗歎,只怕一貫潑辣剛烈著稱的胡女亦要輸她一半。
穆清別過康三郎,定了心回思順坊的宅子去,心堅如磐石,迎候著下一場追尋。L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千金散盡(十四)
早春三月。
原該是細雨揮灑的時節,卻不見點滴春雨,放眼望去,整個大地彷彿攏在一片乾涸的土黃色中。驛道兩邊的黃土坡上漸次開著幾片田,也稀稀疏疏地插種了些麥苗,只是田地乾旱,才種下不久的麥苗皆垂頭摔腦地耷拉在田中,了無生氣。
無雨且又吹著風,黃土坡上的沙土被風捲揚到半空中,又再紛紛落下。萬物上皆覆了一層的黃土,遮蓋住了原有的色澤。田間的麥苗不知是焦黃了還是積蓋上了塵土,瞧不出青色來,遂與黃土坡融為一色。
驛道上不緊不慢地行著一支大商隊,馬蹄踏過之處,揚起了一大片塵土,使得整個商隊看著好似從一陣黃色迷霧中走來一般。商隊中的人個個面上皆遮著長長的防沙紗帛,在脖子上纏了兩三圈,饒是如此,頭髮上衣服上仍落滿了塵土。眾人靜默地行著,俱半低了頭眯縫著眼,生怕教塵土澀了眼。
穆清著了一身石青色的素布胡袍,隨行在這商隊中,心中有些煩急,不時抬眼望望四周,除了高高低低的黃土坡,卻再無他物。眼看著已是薄暮,只怕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