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四年前已焚成一團焦黑的杜如晦正好端端地立在城門樓上,神色從容地向身邊的“常何”道:“還不見過太子殿下?”
那分明是自己親手安置在玄武門的守將,此刻向他拱手抱拳,執著軍禮,“洛陽城東戍守武侯劉大見過太子殿下。”
另一邊李元吉怒如虎嘯,高舉起隨身的馬槊揮向城門樓,“你們這是要謀反麼!”
李建成的臉上浮起幾絲苦笑,此刻他已恍然徹悟,只怕真正的常何在他尋他密謀前便已遭滅口,一直以來他苦心安排在最緊要位置的,竟是敵手的心腹。而那原早該奔赴黃泉的人,居然還好生活著。在他眼皮子底下細細密密地織就了一張疏而不漏的大網,眼下他正在這張網下罩著。虧得他這些年來自認為終是棋高一著,摧毀了秦王身邊最是堅實的一堵牆,到頭來還是被他擺算了一道。
他面上的苦笑陡然一變,鼻孔有力地一張一翕,騰起一股陰狠的殺意,丟開城樓上的那二人。徑直向身邊精選出的那些毗沙門死士道:“護我衝入內苑。日後諸位皆拜上將!誅得城樓上那二人者,授正三品千牛衛大將軍!”
毗沙門死士們皆高呼起來,激越難擋。恨不能立時衝陣殺敵。
玄武門門洞下的陰影裡,不知何時走出一小隊玄色人馬,不過二三十人,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玄袍玄甲的李世民。他帶著馬,篤步從陰影裡走到陽光下。髮髻上的青白玉饕餮發冠閃著冷絲絲的寒光,“聖上尚在位,長兄已然要立將行封了麼?”
李建成將那二十三名玄甲軍並城樓上圍立的守兵掃看一圈,上頭那些已張弓搭箭。一支支冷光閃閃的箭鏃正齊刷刷地瞄對著城樓下,前面不過五十來步,便是內苑。衝入內苑面見了聖上,便得生機。
他咬緊了後牙。眉眼鼻翼幾乎要擰聚在一處,反手自刀鞘內抽出長刀,指向李世民,冷聲道:“取他首級者,授一品驃騎大將軍!”
那些毗沙門死士如**已極的餓狼聞著了血腥氣,再顧不得旁的,嗷叫著縱身四散撲殺開,氣勢之壯,一時難擋。
玄武門外的那一半人馬初時尚不明就裡,裡頭廝殺聲驟然爆發還當是太子與齊王正誅滅秦王的部眾,直至城樓上流矢如雨而下,方有人明白過來,雖不知裡頭髮生了甚麼,也知情形必定不好。正要奮力登樓奪門,旁側小林中的百餘埋伏提刀大喊著衝將出來,照著馬腿便是一通猛砍。
毗沙門的死士都不是凡俗武人,自是經了一番苦練熬磨的,賀遂兆留予穆清的那百人亦非尋常,玄武門外的廝鬥自是慘烈艱辛異常,血水四濺,呼號漫天。
杜如晦站在城門樓上,遙遙望見北面有黃塵浮動,秦字大旗衝破黃塵而出,心知是房玄齡、程知節等人領了援兵趕來,再望東面另有一支人馬繞過玄武門,直奔皇城內院,尉遲恭領著一支羽林軍往御前鎮守,好鉗制住宮中未歸順的那些侍衛。
這張網他織了何止四年,如今正是以這高大巍峨的玄武門為支點,鋪展開的時候,他自感從未如此冷靜沉穩過,彷彿自玄武門豎立起的那一日始,便該在此候等著這場血腥搏殺。
穆清在英華的居所坐著,心中默算著此刻玄武門是怎樣的情形,一早由宮人接入宮時,正逢長孫氏在宮外向將士們分發玄甲,親手斟酒壯行。進了屋子,英華頭一句便問,外頭的將士可是要出發了。不待穆清答話,她又焉焉地嘆息:若不是才生了鳳翎未出月,此番她必定是要同去的。
兩人坐著說了一會子話,皆是心不在焉,滿心惦記著那頭一件緊要的大事,連聖上賜了鳳翎汝南郡主的銜爵,也未引逗起她二人的興致。起頭還有內監每隔一刻便進來稟告玄武門那邊的事態,一個半時辰後,訊息忽斷了,因長孫氏嚴令各院的姬妾安生地呆在各自院中,無故不得出來走動,穆清與英華也只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