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比武大賽是一船對一船的。當穿著白色針織上衣和長褲的阿里斯第德因掉入水中多次而被除名時,西爾萬把他帶到瑪蒂爾德面前,除了眼鏡之外,阿里斯第德全身溼淋淋的。他對自己被其他選手打敗的事實似乎不太在意,說:“在這種悶熱的天氣下,被打敗才算運氣好。”瑪蒂爾德要他把她推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他們在松樹下找到一塊廕庇的地方。他蹲坐在自己的腳跟上,開始講述另一段故事。 ***我最後一次看到瑪奈克大約是十一月十六日那天中午,在索姆區旁一個叫克雷利的小鎮。雖然我已經跟他不在同一個防區,可是在我們炊事營裡,壞訊息傳得永遠比好訊息快。當我看到他手臂吊著布條被帶走時,並沒有覺得太奇怪,因為我從傳聞中得知,他是用了種什麼方法,讓對面的德國哨兵對他的手射了一槍。    
未婚寡婦(6)
他們找到一個殘破的穀倉,把他關在裡面,外面派了三個兵守衛,等憲兵來把他押走。到了下午兩點左右,我對士官說:“他是我的一個小同鄉。我開始工作時,他還是個背書包上學的小孩兒呢。請你讓我去看看他。”士官答應了我,讓我代替了三個守衛中的一個。 關瑪奈克的穀倉是法國北部典型的農村建築,全部用實心磚蓋的,裡面橫七豎八地架著粗重的梁木。穀倉非常大,被關在裡面的瑪奈克看起來很瘦小。他靠牆坐著,從穀倉屋頂破洞中射下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把受傷的手臂放在肚子前,手臂上綁著臨時湊合的繃帶,沾滿了血,已經相當髒了。我問另外兩個守衛:“看他這副悽慘的樣子,為什麼他們要把他關在這裡呢?”那兩個士兵什麼也不知道。 我當然盡力安慰瑪奈克。我告訴他,事情沒那麼嚴重,他們會送他到救護隊,軍醫會妥善治療他的傷口等等。我還告訴他,軍事法庭已經取消好幾個月了,他應該不會被判什麼重刑,軍方一定會派一個律師幫他辯護,法官會考慮到他還年輕等等。說到最後,他微笑地對我說:“真的,阿里斯第德,我沒想到你口才這麼好,你才應該當我的辯護律師呢!” 他的律師究竟叫什麼名字?我不清楚。很多天以後,一個從蘇山鎮回來的人告訴我說,在那次審判中,為“矢車菊”一干人辯護的是一個炮兵上尉,對司法訴訟程式非常熟悉,可是他沒有提到那個上尉的名字。 我和瑪奈克說了很多話。我們談到家鄉,談到你,談到戰壕裡的大小事,談到那個逼他走上絕路的該死中士。還談了什麼?我不完全記得,我只知道我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那個該死的中士?那個人我倒認識。他叫做蓋任,是奧佛涅省人。一個趾高氣揚、一心只想升官的傢伙。他簡直壞到頂點,殺人完全不眨眼,如果他沒在戰場上送命的話,應該可以升到二星中將。 最後來了一隊輕步兵,把瑪奈克送到救護隊去,在那裡他們替他開了刀。我後來才知道,他們把他一隻手切掉了。我聽到這個訊息當然很難過,可是,讓我更難過的,是聽到他被判刑的壞訊息。營裡的每一排都宣讀了他的判決書,可是我告訴你真話,我不相信他們會真的把他處死,沒一個人相信軍方會這樣做,大家都認為班卡雷總統一定會宣佈大赦。 我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一共有二十八個士兵因自殘的罪名接受審判,其中十五個被判了死刑。這可能是因為軍方要殺雞儆猴,警告大家絕對不要效法。倒黴的瑪奈克生不逢時,沒有選對時辰。 就算這樣,生命中的事情也很難預料。四個月後,我們軍營裡四分之三計程車兵都在克拉隆之役犧牲了。我算是命大,因為眼睛不好的緣故,軍方把我調到別的部門,那時候已經不在那個營裡服役了。結果一直到退伍以前,我剩下的時間都在為戰死的弟兄們製作棺材。 瑪蒂爾德小姐,請不要再生我的氣。我之所以什麼都沒有對你說,什麼都沒有對別人說,甚至沒有對我太太提起這回事,是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