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十分純熟的手法彈起“陌生人”教我的那一首義大利情歌。一面彈,一面唱了起來:
“春花初綻,看萬紫千紅怒放,
山前水畔,聽小鳥枝頭歌唱,
江南春早,鶯飛柳長,啊,莫負這,大好時光!“
我從鋼琴上看過去,唐國本正欣賞的傾聽著。我繼續唱了下去:
“我心已許,兩情繾綣,
願今生相守,願再世不離,
啊,任時光流逝,任物換星移,請信我莫疑
啊,任雲飛雨斷,任海枯石爛,此情永不移!“
我唱完了,十分得意的站起身子,闔上鋼琴蓋,回過頭來說:“怎麼樣?好不好聽?”
可是,我的笑容頓時凝結了。我看到媽媽靠在沙發裡,臉色慘白,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她拿著茶杯的手劇烈的顫抖著,茶都溢位了杯子。她的嘴唇毫無血色,面如死灰。我跑了過去,叫著說:“媽媽,你怎麼了?”爸爸也跑過來,焦急的搖著媽媽的手問:
“靜如,什麼事?”媽媽看了爸爸一眼,神智似乎回覆了一些,她軟弱而無力的說:“沒什麼,我突然有點頭暈。”
“我去請醫生!”唐國本熱心的說,向門外衝去。
“靜如,你去躺一躺吧!”爸爸說。
我和爸爸把媽媽扶進屋裡,讓媽媽躺下。爸爸著急的跑出跑進,問媽媽要什麼東西。一會兒,醫生來了,診察結果,說是心臟衰弱,要靜養。醫生走了之後,唐國本也告辭了。媽媽對爸爸說:“我想休息一下,你到外面坐坐吧,讓珮容在這兒陪我。”
爸爸溫存的在媽媽額上吻了一下,要我好好侍候媽媽,就帶上房門出去了。爸爸剛走,媽媽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是冰冷的。她緊張的注視著我,迫切的問:
“珮容,剛才你唱的那一支歌,是從哪兒學來的?”
我望著她,她那大而黑的眼睛灼熱而緊張,一個思想迅速的在我心中成形,我覺得心臟沉進了地底下,手指變得和媽媽的同樣冰冷了。“媽媽,”我困難的說:“你知道這首歌的,是嗎?”“你從哪裡學來的?誰教你唱的?”媽媽仍然問。
“一個男人教我唱的,”我說,殘忍的盯著媽媽變得更加蒼白的臉。“一個小提琴手,一個流浪的藝人。他面貌清癯憔悴,個子瘦削修長,有一對憂鬱而深邃的眼睛。”媽媽的臉色已白得像一塊蠟,我繼續說:“他年約四十三、四歲,他說他在找遠離他而去的妻子和女兒,已經找了十七年了!”
媽媽從床上坐了起來,緊緊拉著我,喘息的說:
“他在哪裡?帶我去!”
“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我說,掙脫了媽媽的手。我所歸納到的事實使我震驚,我茫然的向門外跑去。但,媽媽死命的拉住了我的衣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告訴我一切,珮容,不要走!他把一切都告訴了你,是嗎?你知道你的身世了,是不?”
“不!”我站定身子,回過頭來看著母親,母親的臉在我的淚光中顯得模糊不清。“他從沒有告訴我,直到今天晚上,我才知道他是我父親!他從沒有對我說過,從沒有!”我用手矇住臉,哭了起來:“如果我知道就好了,他那麼孤獨寂寞,而又貧困!媽媽,你不該離開他!”
“我折回去找過他,”媽媽說,眼光如夢:“但是,他已經離開了!我貧病交迫,你爸爸收留了我,為我治病,一年後,我改嫁了他。珮容,我只是個弱者,我無力扶養你,也無臉回到孃家去,而且,你爸爸確實好,他待你就像親生女兒一樣。”這是實情,不是嗎?但我另外那個親生父親呢?那個孤獨而寂寞的父親呢?我撲到媽媽懷裡,斷斷續續的說出了整個經過情形,然後,我抬起頭來,堅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