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望的身子晃了晃,若非有蕭大郎扶著,他幾乎根本站不住。
下死力扶著蕭大郎的手,蕭公望顫巍巍地回身看去,卻見在花廳前的石板地上,他的父親蕭以漸已是合身倒臥,顯然是才從花廳裡趕過來,便看見了箱子裡的這兩具死屍。
蕭公望的臉色越加慘白,正想上前探看,卻不妨旁邊冷不丁地跑來了一個小廝,他跌跌撞撞一頭撞在了蕭公望的身上,隨後慌張地稟報道:“快……郎主……不好了……老夫人她聽說了捲棚裡的事……已經厥過去了……”
滿世界的驚呼與驚叫,滿世界的混亂與倉惶。蕭公望只覺得腳下的大地在不停在晃動,頭頂的天空也搖晃得像是下一刻就要傾覆,而迎面飛來的細密雨霧則變成了冰冷的鋼針,一篷篷地紮在他的臉上、他的身上。
蕭氏自作孽,闔族不可活!
他的腦海中像是藏著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那聲音不住地、反覆地大聲嘶吼出這十個字,刺得人耳鼓生疼。
蕭公望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張開嘴時,卻噴出了一口豔紅的鮮血,隨後他整個人便猛地朝後倒去。
幾乎與此同時,在花廳門前昏厥的蕭氏老郎主蕭以漸,卻莫名地從一陣混沌中清醒了過來。
他張開眼睛看向一片混亂的庭院,面色慘白、嘴唇烏紫,雙頰泛出不正常的潮紅,一雙眼睛卻亮得猶如兩盞燈籠。
呆看了一會後,他忽然抬手,推開了圍繞在旁的眾人,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以一種他這個年紀的人絕不該有的敏捷動作,“嗖”地一下竄向了捲棚的方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突然手舞足蹈地大笑起來,披頭散髮、狀若瘋顛,一邊發足狂奔一邊還發出了顛狂的笑聲:“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們會回來的……我對不起你啊九川,我不該竊了你的姓氏……哈哈哈……你死在我手上也是活該……哈哈哈……我不是庶民,我不要做庶民!我是士族,從此以後我就是士族!我才是蕭氏郎主……你去死……你去死吧……”
他瘋狂地大聲笑著、叫著,甩開身後妄圖扶住他的老僕,一路上撞過無數的賀客與僕役,一面朝前狂奔一面狂笑著道:“我就是蕭以漸,蕭以漸就是我!我才是士族,蕭以漸……九川兄……你的姓氏為什麼不能給了我?我比你有才有貌,我比你更有雄心壯志,只因我出身庶族孑然一身,所以我就活該做你的門客,聽你指派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出人頭地!九川兄……哈哈哈……我才是九川,我才是蕭以漸……”
第487章 庶冒士
蕭以漸一路狂呼亂叫,直到看見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的蕭公望時,他才陡然停住了腳步,面上瞬間湧出一種又懼怕、又嫉恨、又豔羨的神情來。
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臉,抖著嘴唇,拼命地搖著手:“你別過來……別過來……你不要過來……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你一把……九川兄,我只是不小心……我是你的好友啊……九川兄……我不是故意推你們掉下斷崖的……你夫妻二人心地最好……九川兄饒命……九川兄饒命……”
他猛地跪倒在地,向著昏迷的蕭公望“梆梆梆”地磕著響頭,額頭上很快便被他磕出了一大塊烏青,那烏青又很快地破了皮,滲出了殷紅的血來。
可蕭以漸卻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仍舊拼命地磕著頭,口中不住地叫著“九川兄饒命”。
饒是在一片混亂之中,蕭以漸此刻的形容舉止也委實太過顯眼,有不少人都看見了,更有不少人將他的話聽得個真真切切。
蕭以漸,字九川。
他口中叫著的,正是他自己的字。
而奇怪的是,他叫著自己的字時,卻分明像是在叫著另一個人。
直到那一刻,那些賀客中一些久居江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