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謝行川高三這一年的學校。
她無數次遺憾自己來得太遲,而今天,終於如願。
凌城附中正下晚自習,熙熙攘攘的人群魚貫而出,她忽然失落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人群裡,倏爾在女生們頻頻回頭的視線中捕捉到他,他戴著耳機,步履匆忙。
他瘦了好多。
她忽然難過。
簡桃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他走出,不知怎麼,走出校門時謝行川朝快到她的方向看了眼——也可能只是有人在討論他。
可看到他這張臉,又覺得,能見到,已經是幸運了。
那股阻塞感如氣泡般接連消散,她忽然,又覺得開心。
有對話閃回過腦海。
——謝行川,你覺得喜歡和愛有什麼區別?
——愛是,不開心的時候,看他一眼,就開心了。
終於,在他背過身走出去許多步後,簡桃踮腳喊他:“謝行川!”
人潮之中,那人腳步頓住。
似乎覺得不可思議,第一秒他並未回頭,半晌後摘下一邊耳機,最終,那麼討厭麻煩的人,還是不厭其煩地回過頭,去確認一些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人潮如織,疾步穿梭在他們身側,疊影之中似乎被拉出漫長的通道,他們定格,只是對望。
他朝她走來過太多次。
大雨中,大雪裡,狂風夾雜的夜裡,她無數次在想,如果有機會換她先行,她會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他。
簡桃抬腿朝他跑去,確認自己並非幻象,伸手扯住他領口,少年因為力道而不得不俯身下來,她踮腳,親了下他側臉。
零下十度的氣溫裡,連呼吸都瀰漫著霧氣。
錯愕、意外、所有混亂的情緒混雜在他眼底,謝行川不可置信地垂眼看她,而
她笑了笑,沒解釋。
簡桃遞過去一張門票:“下週我比賽,記得來看。”
想了想,她又說:“車開不快也沒關係,趕不上也沒關係,這一次,我等你。”
她退後兩步,然後說,“你來了,我再演。”
半晌後,他接過她手中票根,眉眼微垂,睫毛上有不清晰的冷霧冰晶。
“知道了。”他說。
“嗯,”簡桃說,“那我走啦。”
她退著步,感覺漫長執念凝結成的夢境,終因為執念圓滿而一點點消融,時間好像確實太長了——夢的邊緣也開始坍塌。
她想總該說些告別語。
如果我遇見十八歲的謝行川,會告訴他,我愛他,勝過這世界上所有人。
她忽然發覺此行的意義,其實不是撞上他每次的欲言又止和朝向她的目光,因為他愛她,其實無需反覆證明。
這一趟,是命運在等她跑向他。
簡桃說:“很快了,等一等。”
“嗯?”
故事總要留白,全講完的話,也沒有意義。
她搖了搖頭,賣著關子,仍是道:“等一等。”
夢境坍碎時,這是她的最後一句。
她醒來時窗外仍有鳥叫,但陽光尤為熾烈,簡桃一時恍惚,沒什麼力道地坐起身來。
她按了按腦袋,咕噥著問:“幾點了?”
謝行川正在對面桌臺上衝咖啡,聞言看她一眼。
“終於醒了?”他道,“下午四點了。”
奉獻給倒時差的睡眠,也給了她如此酣暢淋漓的一個夢境。
簡桃看著他的動作,好一會兒之後才說。
“謝行川,我夢到十七歲的你了。”
“是麼,”他並不意外似的,挑眉把手邊咖啡換成牛奶,遞給她,“讓我聽聽,都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