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為命運之繩所縛,無法掙脫。如今方悟愛恨無常,人生是苦,只有向佛才能得到解脫。”
廣曇大師向源儀大師說明了緣由。源儀大師嘆道:“既如此,我給你剃度便是。你跟我來。”
剃度過程比我想象中要複雜得多。經過啟白、請師、開導、請聖、辭謝、懺悔等儀式後,源儀大師手持淨瓶離座,走到合掌長跪的我面前,將淨瓶中的甘露水澆在手指上,又灑向我的頭頂。連續三次後,將瓶子交給了一名侍者,接過另一名侍者手中的戒刀,對我說道:“今以戒刀,斷汝之發,令汝塵情水滅,梵行增長。此乃曠劫多生之善因,非今朝偶爾之僥倖。汝當愈加深信,生大歡喜”說完舉刀為我剃髮。我看到自己的頭髮一綹綹飄落下來,不一會兒已是青絲滿地。耳畔聽到源儀大師念謁道:“剔除鬚髮,當願眾生,遠離煩惱,究竟寂滅。”唸完佛謁,源儀大師停下剃刀,說道:“我已為汝消除頭髮,唯有頂髻。汝當諦審,決定不能忘身進道、忍苦修行者,少發猶存,仍同俗侶。放汝歸家,未為晚也。故我今於大眾之前問汝,汝今決志出家後,無悔退否?”
我答道:“決志出家,後無悔退。”
三問三答後,源儀大師重舉戒刀,將我頂髻剃去。剃髮完畢,我抖淨殘發,整理好衣服,求源儀大師賜我法名法號。源儀大師沉吟一陣,說道:“我賜你法名長風,法號妙如罷。”
剃髮完畢,我站起身向庵內所有人答謝。虛舟大師走到我身邊,說道:“如今你便不是阿梅,而是妙如了。從前往事,已與你無關。望你潛心修道,得成正果。”
我合什答道:“妙如謹記虛舟大師教誨。”
廣曇大師見我剃髮完畢,起身和虛舟大師離開了了塵庵。我望著二人的背影,心潮澎湃。忽聽源儀大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從今而後,你就是崇慧山了塵庵的妙如,不是阿梅。”
我轉身施禮道::“是。剛才虛舟大師也說過了。”
“既然你已了卻塵緣,我也不怕告訴你。你可知虛舟大師是誰?”
“弟子不知。”
“虛舟大師出家之前的俗名,叫做倪懋航。”
2
又是一年冬季來臨。崇慧山下起了大雪。這一日我做完功課,又得到師父允許,走出了塵庵,一個人下山觀雪。
大雪中的崇慧山如同一位清麗脫俗的仙女,滿身的飄逸空靈之氣。走在山道上,看到天地素淨,心情也為之開闊。瓊花滿山,路雪軟厚,一踩就是一支柔美的旋律。雪沒停,一片片雪花從天空飄落,沾溼了我的帽子和衣裳。我撐開傘,雪花落到傘上,發出沙沙輕響,像是遙遠的的夢音。
走過西山,走到東山,過了木橋,過了長亭,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悄然鑽入我的鼻孔。我心神一蕩,便隨香味飄來的方向而行。幾轉之後,竟走到一座懸崖邊。陡峭的懸崖已被冰雪覆蓋,一枝紅梅傲立崖邊,寒風中綻蕊朵朵。那白雪一塵不染,白得像是隔世的眼淚;紅梅璀璨奪目,紅如生命的讚歌。白雪紅梅,清極又豔極,真是天底下最絕妙的搭配。我停下腳步,失神地觀賞,不知看了多久,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啊,好漂亮的梅花!”
我轉頭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位來孤崖賞梅的女子,卻是很久不見的唐穎唐小姐。她比上次見到時要清瘦許多,眉宇間還抹上了一縷化不開的憂愁。她看到我,先是迷惑,旋即驚道:“你……你不是阿梅嗎?你怎麼會這身打扮?”
“阿彌陀佛”,我搖頭道,“貧尼不是阿梅。貧尼是崇慧山了塵庵的妙如。”
唐穎仍是驚疑地望著我,忽然醒悟道:“你……原來你出家了。”
我微微點頭:“正是。”
“唉……這又是何苦。”
我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