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狂言,就是我對他們最大的敬禮了。
6 星火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是火首,誰敢當前
我在一九六一年八月十八日考進臺大歷史研究所,苦於生計,由姚從吾、吳相湘兩位老
師之介,進了羅家倫、陶希聖主持的「中華民國開國五十年文獻編纂委員會」,做臨時僱
員,每月一千元,幫忙找開國文獻,但不撰寫什麼。羅家倫是五四風雲人物,跟我長談了一
次,印象最深的是外傳他「一身豬熊狗」,見之果然,長得真是又怪又醜,更糟的是他的聲
帶,此公聲帶有異,發音沙沙作響,好像公火鴨似的,他大誇我的文章多sharp,念出
sharp這個字,因有sh的音,更是沙沙,非常好笑。其實他也可以sharp啊!可惜他整天
做官、辦黨、寫毛筆字,所以一點也沒當年五囚的影子了。我後來寫《胡適評傳》時,向他
主持的國民黨黨史會借《競業旬報》,他同意了,但要我不可透露來源,其畏首畏尾心態,
有如是者!陶希聖做過汪精衛的宣傳部長,以漢好名,為人陰險外露,他拉攏我入國民黨不
成,最後把我請走了,請走後還寫文章罵我,實在卑鄙。我被陶希聖請走後,另一國民黨大
員張其陶對人說:「人棄我取,我想請李敖到我這邊來。」當有人轉達這一好意後,我表
示:「我已經後悔去陶希聖那邊了,我再也不要跟他們有任何干係了。」雖然此事息於未
萌,我也從不認識張其昀,也沒見過此人,我倒覺得他不無知人之量。
我進文獻會時,已投稿《文星》;到文獻會後,與文星關係愈來愈近;離文獻會後,索
性全部文星了。跟文星合作,首先改變了我的「經濟結構」,當文星老闆蕭孟能把第一批寫
書稿賞一萬元交到我手的時候,我真是開了洋葷-我有生以來,從來手中沒有握過這麼大的
數目,當然我看過一萬塊錢是什麼模樣,但那是在銀行,錢是別人的,這回可是自己的,感
覺完全不同。與文星合作,雖然最後成為「魔鬼終結者」,但不論自己怎麼「聲名狼藉」、
怎麼得、怎麼失,在經濟上,我卻從此走向「有一點錢」的不歸路,我終於逐漸擺脫了窮困
的歲月,「一錢難倒英雄漢」的日子,對我終於遠去。文星結束時,我有了一戶三十二坪的
公寓房子,這是我生命中的大事,-從二十六歲時還向朋友李士振借錢二百二十元付房租做
房客,到三十歲時遷人自己價值十二萬的「國泰信義公寓」做寓公,當然對我是大事。我心
裡至今感謝蕭孟能,雖然這是我勞心勞力冒險犯難所應得,但有此機緣,不能不說和他有
關。一一笑以蔽之:恩怨情仇何足數,能數的,起自一萬元最具體了。
這一「國泰信義公寓」,是囚樓公寓的頂樓,總價十二萬,六萬元付現進門,餘六萬元
分期付款。我這戶東面兩戶是文星資料室、西面一戶由陸嘯鍘買到,四戶相通,在起造過程
中,我發現房子蓋得不老實,偷工減兩、面積也不足,我單槍匹馬,跑到國泰建設公司去理
論。它的老闆蔡萬霖親自出來,很傲慢地向我威脅說:「李先生,你知道我們蔡家兄弟是什
麼出身的?」我說:「你們是流氓出身的。」他聽了我這種單刀直入的口氣,嚇了一跳。我
接著說「蔡先生,你知道我李某人是什麼出身的?告訴你,我也是流氓出身的。不過我會寫
字,你不會,要不要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