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個下午便在練字、比較、吵嚷和陶醉中很快地過去了,師父本人也和我們一起練字、比較、吵嚷著,據我觀察,他也和我們一樣地陶醉,尤其是到了最後正式在白糙紙上寫的時候,簡直陶醉得一塌糊塗,於是我趁他不注意,悄悄地藏起了一張白糙紙的裁邊,並在上面用我自認為寫得最好看的字型端端正正地寫下“聶小無”。
我貼身藏著這張寶貴的紙邊。
因為家徒四壁,也實在沒有別的地方能藏得住它了。
我們的激動之情一直延續到真正行動的那天晚上,師父不得不沉下臉來,以誰再鬧就扣掉誰行動後的例行牙祭——燒餅夾肉相威脅,才讓我們勉強抑制住了澎湃的心潮,聽話地換上難得漿洗一次因而顯得非常硬挺的夜行衣,檢查裝備,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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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2)
臨出發前師哥李提出了一個疑問,他發現硬梆梆的夜行衣還沒出門已經磨破了他胳膊上的皮——這不是主要問題,畢竟衣服硬一點讓他瘦骨伶仃的胳膊有型多了,這點犧牲不算什麼,關鍵是他覺得胳膊一動衣服就沙沙作響,循聲摸去才發現磨破了皮,這蓋過了皮肉之痛的誇張聲響會不會提前暴露我們的行蹤而導致行動失敗呢?
師父對此的回答是屈指做暴慄狀,向師兄李的頭頂鑿去,這個動作伴著夜行衣的沙沙聲顯得地動山搖、聲勢浩大,但並未趁勢命中目標。事實上師父在有生之年從未把暴慄準確地鑿到我們中任何一個人的腦袋上,也從未真正殺死過一個人,因為級別太低、功夫太爛,他所承接的業務都是虛張聲勢型,旨在將對方嚇得尿褲子即可,這次也不例外,只不過僱主固執地要求殺手形象必須光鮮體面,甚至願意負擔一半的置裝費,他才逼不得已將大家的夜行衣都送去漿洗,還用墨筆細緻地塗黑了所有開線、磨損和補丁,但裝神弄鬼、風聲鶴唳、聲東擊西甚至歌聲魅影都是本次行動的必要手段,衣服沙沙作響正符合需要,還省了小師妹蹲在牆外拼命搖竹子的功夫,簡直是功德無量。師父收回暴慄的半成品,恨鐵不成鋼地嘆息了一聲,道:“熄燈,鎖門,出發。”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證明了一向缺心眼的師兄李這次指出的居然是問題的關鍵,我們五人——小師妹不用搖竹子,便也加入了爬牆的佇列——剛從不同的位置無比誇張地沙沙作響著爬上牆頭,站起來互相瞄了一眼,正要跳進去,突然喊聲大作,若干舉著火把的官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並一起將火把擲到院子正中,堆成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堆,整個院子頓時亮如白晝。
我們還在發愣,師父大叫一聲“快跑”就率先向外跳了下去,我們緊隨其後撲通撲通地跳下去,顧不得腳底到脊樑都震得生疼,拔腿就跑。跑了一會兒領頭的師父突然站住了,害得低頭向前猛衝的我“砰”一下撞在他胸口,頓時頭暈眼花,就地栽倒,好容易用僅存的神志聽見他在問“小師妹呢?恆恆呢?”我心裡頓時一涼,馬上翻身爬起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嚷“我去找,我去找”,據說還跑出了史無前例的速度和力度,不僅撞翻了汗流浹背地剛跟上來還沒弄清楚狀況的師兄李和師兄王,還踢開了蹲在路邊喘氣中的小師妹。她正試圖拉住我的褲腳,而只撕下了一綹布條。我成功地甩掉了氣急敗壞地追上來的師父,轉瞬間就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這是在許久以後,我們大家奇蹟般地重逢時他們講給我聽的,而我當時根本就已經被嚇傻了,加上跳牆、撞人和摔倒估計都震到了腦袋,所以完全處在糊塗和迷亂的狀態中,否則也不會拼命跑回去送死了。還沒等跑回事發地點我就遇上了大批明火執仗追來的官兵,在妄圖穿越官兵們的人牆繼續前進時被反應過來的他們七手八腳地抓住,然後捆起來帶回了府衙。
在無數次的審訊中我逐漸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