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內部獲其生機”。
在錢穆逝世一週年之際,其得意門生余英時著《錢穆與現代中國學術》一書,系統闡述乃師畢生之學問風骨、道德文章以及對於中國學術的巨大貢獻,亦算是對其畢生繁華的蓋棺論定。
【傳道】
錢穆一生以教育為業,五代弟子,冠蓋雲集,余英時、嚴耕望等人皆出門下。
錢穆做小學教師10年,中學教師8年,任大學教師時間更長。但他對小學教師生活卻情有獨鍾。他說,在小學任教時,每校學生都在百人左右,師生相聚,同事如兄弟,師生如家人。每天住在學校,吃在學校,工作在學校,團體如家庭,職業即人生。學校就像堂屋,故在小學任教,總覺心安。而中學、大學規模比小學大,人員比小學雜,師生之間、同事之間來往也比較煩瑣。由此才知中學教師、大學教師更是個職業。
晚年錢穆曾多次對人說,教大學不如教中學,教中學不如教小學。
1930年,錢穆因發表《劉向歆父子年譜》成名,被顧頡剛推薦,聘為燕京大學國文講師。錢穆最高的文憑僅為高中(尚未畢業),完全是靠自學成才的。錢穆居北平八年,授課於燕京、北大等名校,並在清華、北師大兼課,與學術界友人時相切磋。抗戰軍興,輾轉任教於西南聯大、武漢、華西、齊魯、四川各大學。
燕京是一所教會大學,在北平各大學中,非常有名氣。當時校務主要由監督司徒雷登主持。一天,司徒雷登設宴招待新來教師,問大家到校印象。錢穆在會上直抒己意:“初聞燕大乃中國教會大學中最中國化者,心竊慕之。及來,乃感大不然。入校門即見‘M’樓、‘S’樓,此何義?所謂中國文化者又何在?此宜與以中國名稱始是。”事後,燕大特開校務會議,討論此一意見。最終採納了錢穆的建議,改“M”樓為“穆”樓,“S”樓為“適”樓,“貝公”樓為“辦公”樓,其他建築也一律賦以中國名稱。校園一湖,所有提名都未得到認可,因為一時無名,遂根據錢穆的提議取名“未名湖”。事後有人和錢穆開玩笑說,你提個意見,得了一樓,與胡適分佔一樓,誠君之大榮也。
錢穆做事特立獨行。剛到燕大時,他對學生要求十分嚴格,批學生試卷時給分十分吝嗇,八十五分以上極少,通常只批八十分,大部分在八十分以下,一個班總有幾個六十分以下的。他原以為那幾個學生可以透過補考過關,不料燕大規定一次不及格就開除,不許補考,從無例外。聽說幾個學生因為他批的分數過低將要失學,錢穆立刻找到學校當局,申說理由,要求重批試卷,學校一開始以向無先例加以拒絕,經他力爭,終於破例讓他重判了試卷,讓那幾個學生留了下來。此後閱卷,給分也就大方多了。
錢穆在燕大教大一、大二國文。他以紮實的國學功底和妙趣橫生的演講,贏得了學生們的肯定和歡迎。但是執教一年後,錢穆終因不適應教會大學的環境,辭職南歸了。
錢穆從燕大辭職後,顧頡剛向自己的老師、北大文學院院長鬍適推薦錢穆,於是錢穆到北大任教。錢穆在北大講授通史課,事實性強,不騁空論,有據有識,簡要精到,並能深入淺出,就近取譬。如他比較中西文化,喻秦漢文化猶如此室的四周遍懸萬盞明燈,打碎一盞,其餘猶亮;羅馬文化為一盞巨燈,熄滅了就一片黑暗。當時錢穆將通史課的教室設在北大梯形禮堂,面積是普通教室的三倍,“每一堂近三百人,坐立皆滿,盛況空前”。課堂之大,聽眾之多,和那一排高似一排的座位,襯得下面講臺上穿著長衫的錢穆似乎更矮小了。但這位小個兒導師,卻支配著全堂的神志。一口洪亮的無錫官話,震撼了在座的每一位學生的心。他對問題往往反覆引申,廣徵博引,使大家驚異於其淵博,更驚異於其記憶力之強。在北大,他與胡適都因以演講的方式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