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依然漂亮,美麗的眼睛裡卻帶著煞氣。我不敢胡亂說話,只能顧左右而言它,“起來洗個澡,吃點兒東西再睡吧。”
她躺著沒動,眼圈烏青,象大病過一場。“你知道嗎?”她笑得似乎很歡暢, “我以為他是路易斯,沒想到他是萊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聲,“你個白痴,真以為自己是克羅迪婭?”
“趙玫,你可千萬別碰他,那不是人,是個混蛋,簡直人儘可妻。”
我唯唯諾諾著答應,她打了個呵欠,終於又沉沉睡去。
上午有兩節語言課,我不想錯過。窗外曙光初露,補覺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點甭想起床,我索性換上跑鞋出去晨練。
一路穿過半圓廣場和著名的“波將金”臺階,沿著海濱大道一路跑下去, 對面有跑步的人經過,目光在我臉上長時間地駐留。我沒有在意,衝他笑了笑,兩人擦肩而過。
落葉在腳下刷刷作響,早晨的空氣寒冷卻清冽而純淨,彌散著海洋的氣息。身後有腳步聲追了上來,我回頭,清冷的空氣裡看到一臉和煦的笑容,猶如春日午後的陽光。
“早安。”他用英語說,“我是安德烈。 弗拉迪米諾維奇,還記得我嗎?”
我仔細辨認片刻,差點失聲叫出來:“小蜜蜂……”
真的是他,不過今日完全便裝,笑容溫柔,完全沒有警察局裡故作冷酷的模樣。
安德烈,奧德薩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員,今年二十五歲,畢業於奧德薩國立大學。這是他的自我介紹。
此次邂逅之後,他像是對我發生了濃厚興趣,每天清晨都會在“波將金”石階的盡頭等我一起鍛鍊,逼得我天天按時起床和他會合。混得熟了,有時候下了課,也會和他一起去快餐店吃頓飯。
我大概是有嚴重的“制服誘惑”情結,曾經因為對德國軍服的崇拜,被人在網上狂砸過板兒磚。而安德烈平時乾淨得象個學生,穿起警服就帥得難以形容,深邃的藍眼睛在帽簷下帶點冷冷的神情,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警察。
不過比起中國人的伶俐,安德烈和大部分東歐的同齡人一樣,有點沒心沒肺的純樸,思維總是直來直去,好象腦子裡缺根弦。
他開著一輛二手“拉達”,前蘇聯的著名國產品牌車,四四方方一個殼,烏里八塗的顏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然他並不承認這是輛破車,可北京街頭曾經一塊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車整齊。
他為此嚴重抗議:“拉達也曾是世界十大汽車品牌之一。”
我不跟他爭辯,只是問他,“聽說你們做警察的,黑錢收得很厲害,黑社會都黑不過你們,你怎麼窘成這樣?”
安德烈的臉慢慢漲紅了,無意中提高了聲音,“玫,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訊息,但我從沒有起過任何瀆職的念頭,我很驕傲我是個警察。”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這麼敏感,連忙認錯,“我言重了。”
“你應該道歉,玫,你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我喜歡你,可是你不能誤解我。”他說得很認真。
安德烈真是個英俊的男孩兒,連生氣的時候都讓人心折,我把手插在褲兜裡,看著他笑,“安德烈,你真象個孩子。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近墨者黑,總有一天,你會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望著我,“也許你說得對,警局已經三個月沒有發薪了,人總要活下去。”
他說的是實情。一個警察的起薪,通常只有四百格里夫納(烏克蘭貨幣),不到八十美金。
二零零二年的烏克蘭,經濟已經開始復甦,但平均收入仍低於國內,物價卻比國內高出一倍有餘。進入天寒地凍的冬季,蔬菜瓜果更